第4章 倾心

一轮将圆的明月攀爬着,

跃过了透明的灰云,

笼起一片轻烟。

落红坠了多少花事,

流年沉了多少新诗。

那些年说过的沧海桑田,

都已散落天涯。

坚持的结果无非功成名就,

或是遍体鳞伤。

放弃的下场无非各安天命,

或是抱憾终身。

当风花遇见雪月,

目光交错,情如初见。

当落霞爱上朝露,

徒留一抹残忍的温柔。

秋夜,角落里的一撇银钩,洒下无限清辉。望着迢迢银汉,萧逸尘第一次发觉原来微凉的夜可以如此幸福、安详。这一刻,军训生活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女生们用一番精心的装扮迎接军营中最后的晚餐。提前入座的男生们开始相互介绍起自己,在其乐融融的谈天说地中萧逸尘得知了林若一和风玥的背景。

林若一的父亲时任某个大军区的参谋长,母亲是南京的一个药业公司总经理。风玥是空军某基地副司令员的独子,母亲是南京一家国企的金融顾问。

“尘哥,你是哪座山头的?”风玥的无脑和直接一如往常,相比之下,林若一显得更加成熟与稳重。他清楚萧逸尘不是懒得说就是不愿说,完全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必要。

“我爸去年从国防部转业到市委,我妈是部队医院的外科主任。”萧逸尘用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风玥,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萧逸尘的家世远优于寻常人家,但是和身边这两位出身权贵的孩子相比,未免相形见绌。

三人草草地吃完饭,走到操场上寻了一蹲长椅,一边拉开手中的汽水,一边望着躺在梧桐树梢上的明月,仿佛能看出什么不可名状的端倪。随着身后的嬉闹声越来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点亮了一排路灯,勾起了六目回眸。

“班上那位叫风玥的男孩子长的真精致,还有林若一,也挺阳光的。雨姀,他俩中你最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长的帅又不能当饭吃。我喜欢那种低调又安静的男生,这两位大少爷太活跃了一些。”

“大少爷?”

“看他们的着装明显家世显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似的。”

“再有钱也不一定比的过你家,都富得滴出油水了,据我所知你老爹可是省律协的会长,你老妈是新西兰大使馆武官。难不成我们班有那种父母肩膀上扛着橄榄枝的逆天存在?”

“有可能,不过我堂堂白家大小姐是靠脸吃饭的,从不靠家里。”

“在我顾茵面前卖弄颜值,是不是有种班门弄斧的嫌疑。不过呢,我若是男生肯定会对你爱不释手,因为你发育得实在是太变态了......”话未说完,顾茵的手已经伸向了白雨姀的胸前。

“逆贼,胆敢偷袭本宫,看招。”

面对凌乱的画风,萧逸尘三人相视一笑。

“左边那位是顾茵,就是前几天被调戏的小美女。长得挺漂亮,能竞争校花的宝座了。右边那位逊色了一点,所以本少爷叫不出名字也很正常。”风玥的流氓潜质在一刻终于暴露出来,没人能想象到五年后的风玥可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叱咤情场、从无败绩。女生看到了前方同班的三位男生,走过了打起了招呼。

“我叫顾茵,她叫白雨姀,晚上好。”

“我叫风玥,这位是林若一,边上面瘫的那位叫萧逸尘。看你这么漂亮,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就是你俩口中逆天的存在哦,哈哈。”

“我不是。”说完,萧逸尘的目光便落在白雨姀的身上久未离开。一袭白裙的她在杲杲月光下,犹如瑶池仙女下凡。浅紫色发夹旁的左耳挂着一粒粉色耳钻,弯弯的睫毛微微煽动着圆眸中荡起的柔波,就像徐风轻灵地拂过湖面,不刻意留下痕迹,却悄悄带走了一盏水香。算不上高的个子搭配着肉嘟嘟的婴儿脸,有种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在命运运行的轨迹中,时而会涌现出一道聘婷的蜃景令你心醉神迷,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生出得此佳人便此生无憾的感慨。尘世间千万条小道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擦肩而过,看似偶然的相遇,在岁月的编排下终将交织成缠夹不清的必然。

萧逸尘发觉自己的失态,拉着身旁还在和女生攀谈的风、林二人逃离了操场,回到了班级宿舍。宿舍面积很大,也很安静。距离熄灯还有一个小时,大家都在努力酝酿睡意,准备迎接明天的精彩。

“太无聊了,大家运动一下呗?”没有人去注意这道声音来自于哪个角落,只见一团雪白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迫降在了正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哲理的风玥脸上,打响了枕头大战的第一枪。随着风玥的还击,战火燃烧到了全班。一时之间,枕头与毛巾齐飞,无数散发着异味的袜子也在床铺间狂轰乱炸着......

不喜热闹的萧逸尘从书包中翻出一罐可乐,独自走到了狭长阳台的一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晚遇见的白雨姀,这是一道总在不知不觉间就会浮现在脑海的身影。萧逸尘甩了甩头,他讨厌这种感觉,他可以接受自己步入别人的世界,却无法适应别人闯进他的心中。

“尘,你觉得寒门真的难出贵子吗?”很明显,倚身在阳台另一侧的林若一也是溜出来避难的。他合上手中的《名利场》译本,走向萧逸尘的同时关闭了口袋里的ZenMicro。

“贫寒子弟中不乏进禄加官、鱼跃龙门之辈,唯独少了一颗守护繁华的淡泊之心。好比翠竹,拥有咬定青山、立根破岩的坚韧,但依旧长不成参天大树。为什么?因为过于盲目地与世界为敌,只会膨胀了贪欲,奴役了格局。”

林若一向萧逸尘投去了类似于质疑的眼光,萧的回答另他有些费解,但又不得不承认确有几分道理。思索间林若一感叹道:“尘,你的内心恍如被一把沉重的枷锁锁住了些什么,一言一语也都散发着不属于高中生应该具备的沧桑。如果你能解开心灵的桎梏,会迎来久违的阳光,说不定还能赢得某位女神的芳心呢,哈哈。”林若一说着说着,就开始不着调了。

“谢谢,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阴暗。快熄灯了,回去吧。”萧逸尘转身进屋,躺在床上向内心的一道声音无声地辩解着,暗道月光下的那一眼只为惊艳,绝非倾心。

云用潇洒讳饰流浪,风用沉着讳饰无情;雨用温柔遮掩泪水,雪用洁白遮掩脆弱。我们认为阳光温暖热忱,是因为看不见它深藏不露的张扬跋扈;我们认为彩虹光彩夺目,是因为看不见它不为人知的踽踽独行。五彩缤纷的世界,填塞了太多的伪装,可惜再多的伪装依然抵挡不住心之所向,该出现的人一向会出现,该发生的事一贯会发生,不管你是否正为此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