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三见她乖觉,便立即心满意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满面红光吧啦吧啦吧啦……
磨蹭了会儿,他利索套了件衣服,处理桌子上堆叠成山的军报,江柔想去看一看张姚氏,可是沈十三每时每刻都像即将要扑人的熊瞎子,她不敢开口。
奉新郡曾被匈奴入侵,历经一番屠杀,她的爹娘和哥哥,还……活着吗?
她不敢去想,就像不敢问沈十三张姚氏怎么样了。
那是亲得如同第二个娘的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不亲眼看一眼,怎么都放心不下。
女人生孩子后都是要卧床休息,军营里遵循一切从简的原则,条件实在是算不上好,而产后虚弱的妇人,正是需要仔细照顾的时候。
沈十三虎着脸坐在书案前,帐子里只有他的案上点了两盏灯火,把帅帐分成了两个世界。
江柔在黑暗中借着他的余华苟延残喘,沈十三在明亮的烛光里做那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她踟蹰再三,走上前去,怯怯看着他,“我,我想去看看张大娘,可以吗?”
沈十三埋首军务中,并未抬头。
江柔很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响,她又问,“我,我可以去看看张大娘吗?”
沈十三还是没有理她。
她眼睛里包了一汪泪,收不回去,也不敢掉下,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他书案前,“我可以去看看张大娘吗?”
沈十三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军报中抬头,看见她的模样,皱起眉头来,明显不耐烦,“你做什么?”
江柔逼迫自己将眼泪倒回眼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我可以去看看张大娘吗?”
他明显一愣,“谁?”
江柔快速抹了一把眼睛,“张大娘。”
沈十三更加不耐,把手里的军报一丢,“军营里哪来的什么大娘?”
江柔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就是,那日,跟,跟我一同来的那,那个大娘。”
沈十三想起来了那个大肚婆。
他淡淡嗯一声,就让江柔该去哪儿就滚去哪儿。
芝麻大点事也要来过问他?自己没长脚啊?
原本是衣裳暖人,现在倒成了人暖衣裳,四月的天,江柔一身湿衣裳硬生生被她的体温烘干。
估计张姚氏也差不多,她出了帅帐,挑了个看起来比较和气的小士兵,拉住他,略带不安道:“军爷,能给我找两件干净的衣裳吗?”
她不敢去找沈十三,但又怕张姚氏穿不暖。
没想到那士兵如同见了鬼,一把薅开她的手,后退三大步,双眼瞪得大大的,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咱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动脚成吗?”
将军睡过的女人居然和他有肢体接触,他还想再活两年呢!
江柔小声重复,“你能给我找两件干净的衣裳吗?”
江家只是平常人家,不是什么富庶大户,可是合家幸福,也很温馨,她是幺女,有一个哥哥。
江父江母给她的东西都不是最贵的,却是他们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哥哥也很宠爱她,她有最大限度的人格自主权,是全家人的明珠,
她一直都是自己,一直都是江柔。
她知道士兵怕她,是因为她已经是‘将军的女人’。
尽管他不会娶她,可能只是收作一个侍妾,甚至连侍妾的名分都懒得给。
高门府第的规矩,她略听过一些。
江柔其实也并不想去拉他,只是士兵们步子太矫健,她跟不上,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她莫名地觉得胸口发闷,却不知道该怎样倾泄。
士兵看向娇弱的小娘子,军营里哪有女人穿的衣服,见她穿得单薄,也就下意识地以为是江柔要穿。所以为难道:“这个,衣裳倒是有,不过都是我们这些武人穿过的,这般……怕是不妥……不如,你去找将军要两件?”
实在不是他舍不得那两身衣裳,只是男女有别,整个军营都知道将军睡了这个女人,甭管她有没有名分,那现在毕竟也是住在将军帐子里的人。
将军的女人……穿他的衣裳……他真的还想再活两年。
呜呜呜,这个世界生存太困难了!
江柔在帅帐前左右徘徊,进去时沈十三还在批阅军报,她慢慢走过去,浑身都在抖,却咬着牙齿,忍了又忍,轻声喊他:“将军。”
沈十三皱起眉头怒目瞪向她。
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一次说完吗?
江柔看他神色不悦,抖得更厉害了。
他一刀砍下匈奴士兵的脑袋后,也是这个表情。
“将,将军,天气寒冷,你能不能给我两件衣裳。”
沈十三眉头皱得更紧。
天气寒冷?
哪里冷了?
正好梁正进来送酒,他大步走上前,虎头虎脑对沈十三道:“将军,这两天倒春寒,喝两口烧刀子暖暖身子!”
梁正走过来带起一阵风,沈十三只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吹得他只想一脚把对方踹出去。
他心里哼了一声,妈的男子汉大丈夫,冷什么冷?!
老子一点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