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的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左肩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痛,淡淡答道:“这事又不是他的错,虽然符家势微,但母亲到底是长公主,也算是有些底的。若是没这个底,我怕父皇在许他个比护国大将军更硬气的外家,若真是如此,你这不就更加显得势微了。”
上官彧哦了一声:“那为夫倒要谢谢你了?”
“呵,当然要谢我。”她皱着眉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要不然我母亲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唠叨完。”
上官彧将他往怀里搂了搂,特地侧着身子给她挡了些风,挑眉看着怀里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澹优:“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受伤的消息,你猜岳母长公主是如何知道你受伤的?”
澹优实在没心力气说话了,脸往他怀里凑了凑:“你去问苍梧带回来的鸭子。我晚上想喝鸭汤。”
“好,你睡醒了,就有鸭汤喝了。”话音落,他低下头,她已经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
“母妃,鸭子肉,可要尝尝?”上官麒将一盘鸭子肉端到了贤贵妃面前,那就是当日他在御湖放的自己养了数年的鸭子。贤贵妃的脸色神色平静,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时不时的敲一下木鱼,口中喃喃吟诵佛经,淡淡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并不说话。
见贤贵妃不说话,遣走了所有的侍女,上官麒将那鸭子肉全砸到了地上,责问着对着佛像已经坐了半日的贤贵妃:“与儿臣争皇位的是四哥,你为什么要对优儿下手?若优儿真出什么事,长公主又怎么会放过你我?太后又怎么会放过你我?”
“优儿?”上官麒也已经弱冠,可贤贵妃娘娘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她极其淡漠的看了眼上官麒,手里拿着的佛珠不曾停下转动:“你何时又与她如此亲近了?”
“母妃!”
“够了。”贤贵妃冷冷一笑,一双曾经眸光流转风情万种的丹凤眼,如今已经失去了光彩,那双眼睛里除了冷漠和失望,再找不到其他的情绪:“就是因为你一直柔茹不绝,就是因为我那个没用的哥哥,要不然你如何会失去这太子之位。我又怎么会一直被那个贱人牵制?你既然有这个机会争却不争,难道真的要让那个贱人再收了一个你的弟弟你才会知道如今你的地位是有多艰险么?”
“什么?”上官麒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皇后娘娘要再过继一子?”
贤贵妃娘娘垂下眼眸,淡淡道:“整日的折花饮酒,若不是我护着你,你何曾会有如今逍遥?”
“母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又如何?”贤贵妃手里的佛珠停止了转动,带着一丝嘲讽,那贱人,也算给自己挖了个坑:“上官彧翅膀硬了,她自知不再受控制了,要一个更好控制的,这也是你的机会。”
上官麒从小就看惯了贤贵妃的争,甚至为了他,害死了与她情同姐妹的韩睿文,而他从来没后悔过,也一直觉得,他的儿子是帝王之才,却没想到这孩子越长大越是没了当年的雄心:“可我不想当太子,就是当了太子,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另外一个上官彧与我争夺,这样活着太累了!”
“你还小,没有资格说累。”贤贵妃抬了抬头,看着已经弱冠的儿子,下巴上淡青色的胡渣印记也表明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孩子了,可他又有多大呢?在自己的羽翼下呆了太久,他看不透只有胜者才有可能有一世太平,于她,于韩睿文,于上官彧,都是如此。
“母妃!”上官麒又唤了一声。
“不必再说了。”她听够了儿子的借口:“那些鸭子已经死了,而你也该长大了,我不会再替你谋划多久了,你若是执意如此,以后别踏进这个宫门半步,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说罢,将佛珠放到了托盘中,从蒲团上站起身转身去了内室。
留下上官麒看着那一地的鸭子,想到了那日湖边的澹优,是他告诉上官忆澹优遇刺的,可澹优竟瞒下了一切,所以上官忆到头也只觉得澹优只是出门遇到了流民,若不然,如今他和贤贵妃也不会这么安静的在这里争执了。谋杀太子,太子妃,这个罪,足够千刀万剐的。杀鸡儆猴,可遇到了齐天大圣,这鸡,如今算是白死了。
“爷,宫里来人传话,九殿下端着一盘鸭肉去找了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似乎吵了一架。然后九殿下失魂落魄的就从咸福宫出来了。”
天色已暮,上官彧刚准备澹优喂药,她昏沉一觉到这时候仍旧没有醒的迹象。苍梧便站在屏风后回话了。
“知道了。”上官彧应声放下手里的药碗,她昏迷中不知道是痛还是因为做了什么梦,一直咬紧着牙关。药一点也没能喂进去,试了几次,他到底放弃了,轻柔的帮她擦着唇边溢出来的药汁,神色有些倦怠,吩咐道:“下去吧。等一下让螟蛉过来一下。”
苍梧领命而去。
怀里的人,依旧睡的昏沉,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在脸上投下一片倒影,唇色已经恢复了些,双颊还是没什么血色,他骨节分明的纤长的手附上了她小巧精致的脸,叹道:“杀鸡儆猴,可惜,遇到了齐天大圣了。”这对母子,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将符氏推入万丈深渊,可笑澹优还觉得上官麒是个不愿争名夺利的君子,有那么一个不择手段的母亲,又何来的君子?
盼了半天盼到了她苏醒,上官彧让人将药温了温重新端了过来,让她歪靠在自己的怀中,极温柔的一口一口的拿着小勺给她喂药,这药配的极苦,她喝的眉头打的都快成死结了也没吭声,喝完最后一口她都快吐了,一阵阵的恶心。
“鸭汤还喝么?”轻轻放下药碗,几乎没发出声音,她病中怕吵,他就几乎不发出其他声音,连初一都被赶去绘心房间睡了。
“不要。”澹优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尽,有些不待见鸭汤,歪靠在他坚实的怀中,尝试着动自己的胳膊,神色淡漠,微微一叹:“这药真苦。”
上官彧失笑,不知道哪掏出来一个小锦盒,里头是做的极精致小巧的粽子糖,也不直接喂她,自己先吃了一个,然后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辗转厮磨之间,将那粽子糖送进了她嘴里顺便舔掉了她唇边残存的药汁,才发现那药是真的苦。
离开的时候还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及近处,他呼吸声渐渐变重,俊脸眉眼含着些戏谑之色,勾了勾唇角:“怎么样,还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