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篱玖也不知自己灌了几口酒,眼前那人的轮廓开始模糊不清,他伸出手去,却没有摸到她的脸颊,落了个空,南柯及时抓住他的手。他冲她笑道,“阿柯,以后咱们要生好多好多胖娃娃,老大叫阿壹,老二就小贰,老三就,嗝儿,不好,你肯定会很累,就生两只,嗝儿…”

篱玖枕在南柯的腿上,终是睡了过去。阿柯见罢,伸手将他衣襟前那凌乱的青丝撇至一边,不禁牵起嘴角,她很是心悦。“好,生一堆胖娃娃。”

右手指尖的幽光乍隐乍现,来回轻抚着他的双眉,最后停在了眉心处,那抹幽光也不见了踪影。

“明明是两口子,却偏偏爱折腾,等他醒来后,若是看不见你,谁也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者缓步走至南柯面前,似是在旁已久。

“有劳未殇仙君了。”

魔界和白族这一战,定是少不了打上它上百余年,那些哀鸿尸骨,是南柯最不想让他看见的。篱玖这一躺,怕是要躺上那百年光阴了。“这是唯一一次。”

“怎么?才弄晕他一次,你就要金盆洗手了么?”未殇话罢,南柯便眯起眸子。

未殇意识到自己的笑话并不好笑,只好佯装轻咳。

可南柯,终是没算过天机。

这一千年来,篱玖重复做着同一个梦。在白族与魔界的那场战争中,白族不负所望,过程却是坎坷艰难,虽得以凯旋,可是那日,篱玖没有如愿看到阿柯。

他出乎意料的安静,南柯的弟弟尧瑧来的时候,是跪在地上的,他说什么,篱玖也记不清了,倒是那脸颊的泪痕,怎么也让人忘不了。

篱玖还是喜欢去九重山下,那些小妖们一看见他,就躲得一旁不敢看见,可是他们都是知晓南柯的事的,又怕眼前的篱玖想不开,往那河里栽去。

不久,草精看到了未殇仙君,便各自散去,游玩去罢。

“世无双全,于这苍生六界,本就为亘古常理。”

眼前的人,眉间的郁色,未曾消减。

“你不去赴宴,从南天赶到北野之地,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

南天一方此时正设琼宴,琼雨纷缀,其景在这九重天上,千年难得。

“你现在,打算如何?”未殇问道。

七情六欲之事,怎能那么容易堪破?那人不作言语,而是更加认真地翻动手中之物。

火堆发出嗞剥声响,架上的鱼渐渐散发出勾人的香味。未殇眉头一皱,这才观摩起那两条鱼,语气淡然。

“这鱼,你是如何得来的?”

那人听了,嘴角微勾,笑得那般温润。

“这是以汲琼池之水为生的断尾鱼,想必是爽滑鲜嫩,美味异常。”

你可是觉得我认不出这鱼?未殇抚额,“我是问你如何得到这鱼的。”

“用琼浆把帝君灌醉了,然后趁机行事。你放心,我只拿了两条。”

气氛有点僵硬,就像密封的陈旧罐子,透不出半丝气。当初是谁传言,就连对帝君,太岁头上动土,篱玖亦是做得到的?

谁都知道,琼池的断尾鱼就只有两条,而帝君也曾放话,这断尾鱼,是将来找到良人,并将其觅为帝后的信物。

断尾鱼珍稀得很,九重之大,竟找不出其他同族。琼池里的,怕是最后两条了。

万万没想到,帝君还没觅得良人,信物就已葬身他口。

出神之际,未殇的视线晃过鱼儿的残影。“喏,给你。”篱玖笑得无害。

“……”

“我很羡慕大哥。”篱玖的眸中映着摇曳的火,却是显得其更加清澈。

“大司命掌人间生死,司神君主仙神升陨。有他们帮大哥,嫂子跑不了。”

奈何,大司命和司神君管不了那个人。魂匿六界,这千年来,也没听到哪位仙君飞升,篱玖想,她定是入了其他轮回,而不是真如他人所言,魂飞魄散。

纵是模样不再,纵是性情大变,她依旧是他的南柯。

“未殇,你说这这世间,可真有缘分二字可言。”青色带子缀着火苗的跳动,空气微微泛涩。

语罢,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他。

而未殇晃神之际,早已不见了篱玖的身影。他转身准备离开,却未料想身后站着一个男子。

威压锐利,难免让人不生俯敬之意。

那人不语,嘴角轻抿,看来是要等着未殇主动解释。

而未殇看了看地上未灭的火堆和残余的灰烬,又瞧了瞧篱玖走之时递给自己最后一串鱼,不禁习惯性地蹙起眉心。但是篱玖说得没错,这鱼肉质甚是鲜嫩,爽滑美味。于是乎,他很是淡定地将最后一串递向面前的男子,甚是彬彬有礼。

“帝君,你也尝尝吧。”

“……”

奈落狱间,白衣小鬼们面无表情地走过奈何桥。有的在路上偶尔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走着。经历了生死,便不知痛是何物了。

他们漫无目的地踏上了黄泉路,却也不是。

前去的人,谁又知晓桥的那一头是什么。奈何桥上,本就没有回头路。

走过三生路,忘却前尘事。当前面的人迈过了这三生的奈何桥后,便不再是当初的他了。

篱玖抬头,能看到散落在半空中的鬼灯笼,那泛起的微光要如何笼罩得住这片阴森气息。只是平添几分愁意罢了。

“篱玖神君,神界不入轮回,是为常理。若你今日入了鬼门关,过了奈何桥,即违天理而处之。生死有命,你又何必淌此险。”

他听言,那微泛的笑意却只是涟漪起圈,终是见而隐之。

那抹桃花笑,早已散落了一地。

“阎君,我不小心丢了一个东西,想去找它。”

他皱眉,“你可是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篱玖摇摇头,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我想了好久,断不是意气用事。”

鬼差们蹙眉,尘寰何其之大,如此作为,与大海捞针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