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走与贫困

2000年春,在木家大队六村五社,木家二小子正在田埂上翘着个二郎腿,躺着土地上享受着冬日过后暖洋洋的阳光,嘴里叼着根杂草,头枕在手上,一脸惬意地哼着歌。

“二娃——二小子——木执平!”对面飘飘扬扬传来几声呼喊,起初还很悠扬,后来干脆气急败坏的喊名字了!

木执平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抖抖身上的土渣,一溜烟跑了。对面的人一路追过来,木执平慌慌张张中跑到了二舅家的菜田,正准备躲到栅栏后的那颗大树上,不料他爸一吼:

“他二舅,快给我揪住这个死小子!”木执平刚暗道一声“不好!”他舅就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到了他爸面前。

“你个瓜兮兮的娃儿,老子喊你做事情,跟老子尽耍小聪明。你以为躲到这边坡我就找不到你了?滚回去,饿不死你。”

木执平抬头看了看,这才注意到都到晌午了,这时肚子应景般咕咕叫了一阵,他爹听见了又踹了他一脚:“净添乱,学学你连桂妹!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收收心,二十七的人了,真以为该你耍?要不是你妈护着你,我早就把你撵出去了!”木执平一脸不在意,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惦记着锅里还有饭没。

回到家,木石义看到木连均站着,像刚哭过一样,他以为木连均是担心木执平,便道:“吃饭了连均,你二哥回来了。”正说着,低着头的木连均反而哭起来了。

木执平愣愣地看着连均,一脸不解。木石义听得心里莫名有种不安,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嗓门:“哭啥哭?说话啊!”

木执平走到木连均身边,伸出手搂住她:“妹,谁欺负你了?给哥说,我找他算账去!”木连均越哭越悲伤,干脆抱着木执平嚎开了。

一旁的孩他妈说话了:“甭管她!哭哭哭!木连桂那娃子要跑让她跑去,还少张嘴吃饭。”木执平脑袋“轰”的炸开了,他瞪大眼睛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木连桂比他小九岁,平时安安静静,也不怎么闹腾,从小到大听话得很,为什么今个竟然有胆量离开?跑哪去?为什么跑?

她不同于木连均,对了几分成熟与稳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龄,只比木连均大两岁,却多了无尽的哀愁和感慨。有时木执平竟然觉得这个妹妹不似人间的!预感告诉他:这个妹妹是不会居于这小小的一隅的。

所以他平时不由得对连桂多了几分照顾。连桂既听话,又让人放心,可今天她竟然离家出走了,这让木执平怎么也想不通。无法消化这个妹妹的举动。一旁的木连均还在伤心的哭着,这孩子平时最活泼,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

木石义恼怒地吼:“愣着干啥?找啊!”“没找着,跟上头高家闺女一块走了,高老头说俩娃大概天没亮就跑了。”赵年秀无所谓地说。

她对这个她生出来的二闺女十分不喜,一个女娃子家家整日一副要死不活的脸,胡思乱想些什么外头世界,净乱想,干再多活也没用!今个跑了也好,算命先生早说了这死娃子不是这一道人。

“二哥,妈没让我去找二姐,是高叔来说的!哥哥呐!姐姐受不了家里穷啊!妈说家里本来就粮少,走了一个正好,就把我锁在屋里,刚才听见你们的声才开门的!”木连均哽哽咽咽的说了这么一堆话,木执平眼眶一热,脑袋感觉被炙烤得沸腾了,周围瞬间热气蒸腾,变得一片模糊,但他又不愿让小妹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急急说道:“我寻她去!”就跑出了院子。

他一路狂奔,拼了命的狂奔,想以肉体上的疼痛来麻痹精神上的痛苦。他跑到腿麻木,再也忍不住,扑下来,抱着一棵树哭了起来。连桂是家里五个中唯一一个没有上学的,因为赵年秀觉得这娃娃思想怪,像个怪人,带到算命先生那去瞧瞧,先生说,如果想留住她一辈子,就千万不能去学校。赵年秀本来就不太想让她上学,有了算命先生这句话,就更加坚定了。木执平觉得自己是真不懂事,怎么能让比自己小的妹妹干活,自己却读书不认真,白糟蹋钱呢?他已经哭不出来了,跑得又过劲了,脚开始抽筋,一头给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