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游迹江湖

天色渐明,属于昨夜的厮杀已经过去,潇泠园一切如旧,所有的尸体甚至血迹都消失不见,就连柱子上的鞭痕也没了踪影。如往常一样,潇泠园依旧幽静,鸟语花香的世界也依旧存在,不曾受过半分污染。似乎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虚幻地让人辨不清真实。

冷若一觉醒来,便看见身旁正熟睡着的男子,没有平日里的霸气,嘴角还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他真的是,美得耀眼,也难怪,自己会心动吧!一抹红晕飞上脸颊,昨夜过后,她已为人妻。她向来是一个干脆果断的女子,敢爱敢恨。既然她已放开自己的感情,她就不会再遮遮掩掩。

二姨,你说天下男子皆薄情,那么他呢?他是否值得我真心以对?

见舒靖之就要醒来,冷若飞快地闭上眼睛,她下意识地想继续装睡。

醒来的第一眼,他就看见怀中的人儿,知道此刻,他才感觉自己真正拥有了她。想起昨晚,他不禁要笑出声来,他真的,非常开心,那种感觉,没有谁能够理解,就像突然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样,有了她,什么都可以不在眼里。不可否认,他有过很多女人,可是,那些纯粹只是他的玩物,他从未注入过半分感情。唯有她,是不一样的,他可以负尽天下人,可是,他不会负她。也许早在十年前,他的心便已遗落在她身上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会是他此生唯一的爱恋。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他在心中许诺,他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她所遭受过的所有不幸,从此之后,都将不复存在。

“启禀王爷,叶姬在门外求见。”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

冷若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她竟然忘了,以为在他怀中的只有她一个,却不知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让她滚!”舒靖之不悦地皱了皱眉,声音冰冷无一丝温度。门外的侍女顿了一下,识趣地走开了。要不是叶姬非要闯进来,她也不需要冒险打扰王爷。

“怎么,还不肯醒过来么?”舒靖之凑到冷若耳边,声音中充满调笑的意味。

冷若心中一惊,只好睁开眼睛,却对上舒靖之充满笑意的双眸。她刚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物都不在身边,羞窘之下,她下意识地拉住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

“你慌什么?反正……”舒靖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面对舒靖之肆无忌惮的调侃,冷若又羞又气。

“若儿,我只是高兴,你终于成为我的王妃了。”舒靖之轻柔地说道,如同温润的美酒,醉人心脾。

“至于叶姬,你完全不用担心,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已。”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舒靖之说道。

“是吗?”冷若忍住身上的不适,起身更衣,淡淡的字眼飘进舒靖之耳中。

“若儿,”舒靖之走到她身后拥住她,轻声说道:“你介意是不是表示你爱我?”

“是,”冷若转过身,美眸直盯着他,“舒靖之,我爱上你了。所以,若你心中还有他人,就不要对我轻易言爱。那种轻浮的感情,我不稀罕。”

“从来都不是,若儿,我的感情从来都不是轻浮的,”舒靖之紧拥着她,坚定地说道,“我若爱上一个人,就必定是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冷若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法分辨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是,你并非只有我一个。”

“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其他女人,相信我。”

看见他眼中的坚定,冷若的心忽地动摇了,一种温馨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好,这一次,我相信你。”

“王爷真是这么说的?”叶姬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此时的她已是怒不可遏。

“是,请您回去。没有王爷的准许,奴婢不敢让您进入潇泠园。”侍女有些不安地说道。

“死奴才,连你也赶我是不是?”叶姬借题发挥,一个巴掌打在那侍女脸上,以泄心中之恨。

“奴婢不敢。”侍女一慌,马上准备离开。

“叶姬,你够了!”天行从潇泠园出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天行……”叶姬不敢相信天行竟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一时怔住。

“凡事适可而止,你再闹下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王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要不然为何王府里其他女人都被赶走了,可他却独独留下我?”叶姬强笑道,不相信舒靖之对她是没有感情的。

“叶姬,你太傻了,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天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准备和她纠缠下去,而且有些话,他已经说过了头。

“什么意思?”叶姬脸色有些发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还有,她现在是王妃,身为王府之人,最好别忘了该守的规矩。”天行不待她开口,便转身离开。

叶姬一个人站在那儿,良久,她叹了口气,其实她早知道会有今天却还是苦苦纠缠,不肯放手,只是太过于迷恋曾经的风光与荣耀。

冷若,没有你,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天地?你给我等着。叶姬怨愤地看了潇泠园一眼,心中满是不甘,即使在最得宠的时候,她也未能踏入园中一步,而冷若,她凭什么?

天行远远地看见冷若与舒靖之从房中出来,他们相视而笑,手紧牵在一起。天行别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心竟有一丝绞痛,那份儿时的牵挂就让它永远深埋在心底吧!早从成为天字号的那天开始,他就2学会承受,承受杀戮,承受血腥,承受所有的一切……他也完全有理由相信,冷若只有在舒靖之身边才会得到幸福,这也是青岩愿意放手的原因吧!他们都只是想,让她幸福……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此时的江南,处处鸟语花香,绿意盎然。青岩游迹在江南水乡中,看见人们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泛起点点伤感。

心儿,你要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却不知失去了你,再大的幸福也是枉然。再一次想起亦心,抑制不住的悲痛涌上青岩心头。

那日回西莱山之后,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就是疯狂地练剑。把自己折磨地不成样子,从来不曾顾及到亦心的感受,失去了冷若的痛,早已麻痹了他的身心。

“哥,若不是我,你跟她就不会分开,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不止一次,亦心对他说这句话,他除了摇头,什么都不说。

“哥,若我的死能换回你的幸福,若儿死而无憾。”话刚说完,亦心幼小的身体就如折翼的蝴蝶,坠入山崖,却带着含泪的笑,一如十五年前那般天真单纯,让他想要用生命去呵护。

哥,我是那么爱你,你的快乐是我苟活的生命中全部的信仰,来生,我愿在佛前守候,只求你今生无泪。看到亦心留下了纸条的那一刻,他彻底崩溃了。他在山崖上跪了一天,在崖底找了一天,找到亦心的时候,他已疲惫不堪,下巴上留了一些胡渣,整个人颓废不已,就连眼神中也失去看来温润的光泽,呆滞无光。

“心儿,心儿,心儿……”他一遍一遍地唤她,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听到,却依旧执着不肯放弃。他抱着她回到西莱山,所有的师兄弟都为他担忧不已。他已经消瘦地不成样子了。将亦心安葬后,他去见了青云子。

“师父,弟子想下山,去江湖闯荡一番。”他半跪在那里,只静静地说道。

“去吧,师父不能为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记住——最难痴缠时,不如归去。”青云子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不禁叹了口气。

“徒儿记住了。”那日,他离开了西莱山。他知道,此生他再不可能回去。那里承载着他一世的悲伤,稍一触动,便会令人崩溃。他去洛城,只是为了确认冷若可以得到幸福。如今,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在寻找,寻找一份能让亦心安心的快乐,哪怕他自己并无感觉。

曾经以为,他会终身待在西莱山,可如今,他还是走进了江湖,这个永远没有平静和安宁可言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