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妥当的谢无尘走上了二楼,想寻找一些衣物来。
找寻了半天,直到屏风上寻得一套男装,其余的皆是女子的衣服。
他取过那套男装,在屏风后面换过后,回到衣柜边上挑选了几件素色宽绰的罩衣,勉强能够让众人替换。
突然他又回到衣柜边,又拿了一套女装,便走下楼。
本来袁飞舟已经做好狼狈的打算,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惨。
看着别人光脚穿着素色罩袍,里面穿着被截短的中裤,虽然怪异了一点,倒还能看过眼。
反而是自己这一顿折腾,只能穿整套的女装。
从谢无尘手里接过那一套女装的时候,袁飞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看到谢无尘身上的衣服,惊讶的叫道,差点都变音了。
“谢家大哥,你这套衣服是哪里来的,穿上可真合身。”
话外之音就是为什么你有男装穿,而我们只能穿女装。
谢无尘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无垠,说道,“这是你的衣服吧。”
听道这句话,袁飞舟脑子炸开了,甚至都忘了自己要穿女装的事情。
谢无垠的衣服出现在荀芷的房间里,自己心目中的仙女啊。
这么一想,瞪向谢无垠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大哥,这是私事,我们还是回家再说,现在第一要务就是先把文侯带回监察司。”
谢无垠手足无措,在心里暗暗叫苦。
谢兄,这个不是私事,事关荀芷姑娘,我要听。
袁飞舟一边开始换衣服,一边抻着脖子想要听一耳朵。
“如今这情形,也不方便去监察司。诸位,麻烦大家先把文侯带回相府。另外,还有袁校尉。”
谢无尘转过来看着袁飞舟。
后者正在与女装各种缠斗中,忽然听到自己被提及,差点没有将系带给扯断了,仓皇之中,忙抬着头回望谢家大哥。
“袁校尉,明月楼这边就要辛苦你了,且须多找些人来,先断掉桃花坞与外界的水系连通,切不可漏了一处。”
“然后再找些车马拉些土方将荷塘回填了,至于花船,应该彻底封闭,不让人进出。”
谢无尘有条不紊地说完,便深深做个揖,“我就先替国都的人谢谢你。”
突然被行如此大礼,袁飞舟有些不自在,看向谢无垠,谢无垠依旧不语。
他只好抱拳说道,“许君一诺,不负所托。谢大哥请放心,桃花坞里水,我一滴不都让流到外面去。兄弟先行一步,告辞。”
虽然被托付重任,袁飞舟完全忘了自己正穿着女装,只觉得身心轻逸,步子有点飘飘然。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谢无尘朝外走去,清早熹微的阳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中。
看着大哥已走远,无垠忙跟了上去。赤羽军诸位押着文侯,紧随其后。
此时暗道里,谢无奕才刚刚醒来,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却觉得精神清明,大概是一夜无梦的缘故吧。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一套青色的袍衫放在枕头边上。
她便拿起了衣袍在垂幔后面换过了,衣服倒是好穿,头发便不好打理了。
她只好用手指梳拢头发,编个麻花辫,用金环束了发尾,简单了一些,也好过顶着鸡窝头。
慕容曜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哪绊住了脚。
谢无奕百无聊赖地在暗道里走来走去,顶上的孔洞落下些阳光,晒着倒也蛮舒服的。
慕容曜走进暗道里,看到得就是这一幕。
谢无奕穿着一身青衣,仰着白玉般的脸,闭着眼睛晒着阳光。
薄金的光芒将无奕笼罩着,整个人就像是浮在云端,凤鸣迭起,笙念极乐。
倏忽她微眯着眼睛,嘴角挂着自得其乐的笑容,远望过去,就像朝霞那般明艳,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让她多自在一会儿,以后这样的时光不多。
慕容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本来晒得舒舒服服的无奕,忽然觉得背后冷气侵袭,扭头一看,便看见慕容曜站在不远处,欣喜地笑道,“你回来了!”
慕容曜看着她如花的笑靥,略有点眩晕,许是太累休息少的缘故。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走过无弈身边,拿起了玉碗,在暗道里采了几朵小花碾出花汁,端过来给她,说道,“喝掉。”
谢无奕端过碗,面无表情的喝掉。
说实话,不是自己体内有碧落黄泉的精神压力,她还是挺愿意喝的,这花汁比最好喝的花露还清香甜腻,只是后味有一点微腥。
看她喝完之后,慕容曜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他提起一把水晶壶,盛了一些清水,走到每一簇水晶面前,给小花浇水。
谢无奕看见他给花浇水,心里微微发热,这一幕真的是养眼啊。
“玉人下瑶台,香风动轻素,霁色嫩霭时,更渍蔷薇露。”古人诚不欺我呀。
晶莹的水露从水晶壶里洒落,落绛火草的花瓣上,腾起微红的薄雾。
随着雾气越来越重,花瓣渐渐枯萎,零落成一滩汁水。
谢无奕一惊,喊道,“绛火草,绛火草不见了。”
慕容曜并未理会她,等到所有的绛火草都变成汁水后,才把水晶壶放下,转过身对她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啊?离开这里,去哪?”谢无奕问道。
“回家。”慕容曜说道。
回家?!谢无奕脑海里浮现他二人相依把家还的场景,玉脸便腾起了粉雾。
“我们需要回到你家,这里没有存在的意义。”
慕容曜说着便拾掌挥向地面,一簇簇水晶瞬间变成了粉齑,在一缕缕阳光中发着微光,如梦如幻。
“回,回我家……”
谢无奕突然想起来,她要是带一个男人回家,阿娘会很欢喜,但是爹爹会把她浸猪笼吧。
更何况,师父认识慕容曜,他能在家里呆下去么。
她问道,“你是说跟我回家,有什么名义?会被师父认出来的吧。你还是不用跟我回家,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你准备怎么解释你失踪这一晚……”慕容曜挑了挑眉。
“不用解释呀,我上次也没解释就过去了呀。”
谢无奕小声地嘟囔着,“饕餮娘子向来都是很少按时回家的,应该不难解释。”
“我还是跟着你吧,我可不希望有一天见到的是你的尸体。”
慕容曜摇了摇手,示意此事已经决定了。
“至于,你师父那边,好办,重新给我安排个身份就可以。”
“身份简单,可是你这张脸,注定了让人过目不忘的。”
谢无奕抬头看向慕容曜俊逸的脸庞,心儿有些微乱。“师父一定会认出你的。”
慕容曜不再言语,抬手取下脸上的青玉面具,嘴角勾着一丝笑,瞅向无奕。
无奕感觉自己的心跳轰得一下跳快了,心里的那一只小鹿又翻墙出来了。
取下青玉面具的慕容曜,宛若黑夜里的一朵雪莲,让人失了神。
一双凤眸此刻如星辰般闪亮,高挺的鼻子下面宛若花瓣的薄唇微微勾着笑,那是怎么样的笑呢?
“依然一笑作春温,见者心若狂,风流正自合倾城,倾城误人身,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奈何君心似铁,空辜负风月……”
谢无奕低低吟唱着阿娘誊写话本诗句,叹道,“倾国倾城,大抵如此了吧。”
慕容曜本是有意为之,听到无奕细语呢喃,心笙一动,便有些美意从心底浮起。
他故意说道,“你这样看着我,是心悦我么?”
谢无奕听到这一句,差点没被口水噎死,咳了起来。
“老毒物,你要不要脸,我心悦你,你想得美。你还是先想想怎么遮住你这张破脸吧。”
慕容曜剑眉一挑,从怀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来,瞬息贴好,凑向谢无奕,说道,“谢二小姐,小生是否能够得到你的青眼有加?”
此时人皮面具已经遮去慕容曜令人窒息的美貌,虽然身形衣饰未变,但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那一双含着冰霜风暴的凤眸已经不见了,有的是一双灵动的眼眸,温文尔雅中透着几丝狡黠,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市井纨绔的痞气。
不,这不是一个人。
听无笙提起,有一种就是一个人能够拥有很多种性格,切换自如,八成慕容曜有这样的病。
谢无奕细细的打量着,找不到一点破绽,便伸出手来,捏了一下他宛若凝脂的脸蛋,心里一惊。
这,触手生温的感觉,就像是捏自己的脸蛋一样,摸不出来一点假。
“谢二娘子,手感怎么样,是否还满意?”慕容曜淡淡地笑着问道,眼角尽是风情。
“打……打住……”无奕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这个样子,别说我爹,就连我都想把自己浸猪笼了。”
“好歹正常一点啊,变成一个贵公子呀,门派帮主啊,江湖英雄啊,最差也是个柔弱书生吧,你这样子太恶寒了吧。”
“原来您喜欢这样子的男人啊,果然是小女生。”
慕容曜的语气冷冰冰的,“这些人都是有背景有渊源,一查便能查出真假。”
“可是你这样子,我娘都不相信这是我的眼光。”
谢无奕无语了,“你要凭着我的人身份进入谢府,就不能如此这般行事。”
“哦~谢二小姐,不是最喜欢逛风月之地么”
慕容曜抛了一个媚眼过去,继续嗲嗲的说道,“真的不喜欢奴家这样的么,奴家好伤心啊。”
“慕容曜,你是出去一晚上着凉,脑子烧坏了么?”
谢无奕一把揪着他的衣襟说道,“要不,你就以我的贴身侍卫身份和我回家吧,好歹也正常一些。”
“我要是以侍卫跟你回去,相爷肯定有万种方法将我逐出府去。”
慕容曜说道。“你身边的侍卫也不差我一个。”
“那就救命恩人,你救了我的命,我爹爹总不能将你赶出去吧。”谢无奕敲着脑袋想着。
“哪家救命恩人会住那么长时间,你我契约之事又非几日能搞定。”
慕容曜摇了摇头,“万一你家人要你讲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你要怎么编一个。”
“那你就觉得我和人私奔的谎好圆么。”谢无奕恨得牙痒痒,自己的清誉啊。
“有了你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就容易了。已经沸沸扬扬的爬墙传说,不如给它一个完美结局。”
慕容曜假装在思考,“不如我借用某人的身份,来当你的佳婿。”
“老毒物,我觉得你啊,演什么佳婿,你去演话本,绝对万人空巷。”
谢无奕已经说不出什么了,难道真的把她的清誉破坏尽了,就特开心么。
“在下玉满堂,这厢有礼了。”慕容曜弯腰一拱手,行个大礼。
谢无奕愣住了,“玉满堂,就是那个行走于九州,据说有数不清的金山银山,高堂大厦的漠北邪商——玉满堂?”
玉满堂,行走在九州的名商巨贾。
不管你生活在飘雪的漠北,还是风景如画的南楚,就连远在群山里的百越,用的吃的任何一样东西都经过他之手。
传言他有九十九座玉山、九十九座金山,每一座山都高耸入云,九十九座行栈,每一座都金碧辉煌,而且他还有九十九座猎场。
最难得就是猎场,要知道,只有皇家才能拥有猎场。
虽然九州每一分金银里都有他一半的财富,甚是更多,但是此人隐世居住,没有一个人见过,亦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你说,你要借玉满堂的身份来当我的相公?”
谢无奕突然觉得这个谎有点大了,倒时候别圆不回来了。
“想来他也不是很介意,何况你我二人只是为了契约之事,多数又因为你的缘故,相府诸人应该不会与他为难。”
慕容曜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转还,让谢无奕愣住了,这个人怎么说话语气又变了,不像刚才,也不像慕容曜,就是普普通通一路人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慕容曜说道,语气里的意味十分明显,就是你什么都不需要说,就按照我说的来做。
“玉满堂,他就是你刚才那样子么?有点……”
谢无奕在自己可怜的词库里搜索了好半天,才找到两个字,“诡异。”
“如此更真实,你之前所说的那些英雄好汉,才不会让人相信。你周围都是那样的人,也从未见你上过心,唯独来一个不一样的才更合情合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谢无奕的时候,慕容曜感觉自己不似以前冷情冷心,像是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