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初秋,法国梧桐曲曲弯弯的枝干上,满是发黄的树叶。
透过破旧窗户的玻璃,我看到一片片法国梧桐落叶,正被初秋瑟瑟的风追逐着,东一头西一头,在天空中飘来飘去。
一片落叶飘过办公楼的大门,又被风吹到那些公司广告牌子中间,落在“武思信息服务公司”的牌子上。
一阵风吹了过来,树叶又被吹起,打着转,轻轻飘飘落到地上,融入泛着金属般光泽的满地落叶中。
楼下冷冷清清,两个老头,一胖一瘦,坐在楼旁几步远的地方,和往常一样,正悠闲地下着棋。我刚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突然看到一对老人出现在楼下。
男人走到下棋的两个老头旁边,朝他们打听着什么。很快,瘦老头朝我所在的这栋楼指了指,就又低头继续下棋。
这对老夫妇走到楼前,站在楼下辨认着门口的牌子,男的抬头朝上看了看,两个人走进大楼不见了。
我坐回桌子旁,双脚翘到桌子上,拿起桌上的罗盘玩了起来。
罗盘是上一个助手小罗留下的。小罗到我这里后,认定这个东西用得上,竟然从淘宝买了一个来。
这件事被我笑话了好久,后来他被我说服,去一家贸易公司做很有前途的白领。他临走前,把这个东西留给了我,说我用得着这个,至少还是能够唬人。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门口说着什么,想着是旁边那家络绎不绝的商贸公司传过来的,就没有在意。
“请问……武思远在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听到我的名字,我连忙蹦了起来。
门口站着一对老夫妻,不用问,就是刚才进楼的那对。
“我就是,请问你们——”
我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认出面前站着的是柳眉爸妈,我已经好几年没见他们了,看到他们鬓角又多了一些和他们年龄不相称的白发,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柳叔叔,苏阿姨,你们怎么来了?”我连忙走了过去,招呼他们进来。
“思远,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我听柳眉说你在宏……什么……”柳眉爸爸一边打量我的办公室,一边问道。
“宏远大厦!”我连忙说,“那个地方人太多了,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还是这里好,比较幽静隐蔽。”
柳眉爸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偷偷瞥了一眼柳眉妈妈,她眼圈有点发红,正不满地盯着我。
柳眉爸爸和我父母之前是同事,他还和我父亲在XJ油田一起工作过,所以我看着他比较亲切,我最怕的还是柳眉妈妈。
我讨好地说道:“我给你们泡杯茶,我这里有铁观音,还有——”
“小眉呢?”柳眉妈妈不吃我这一套,指着我的鼻子问道。
“柳眉?她不在学校?”我惊讶道。
“少给我装蒜,你把她藏哪儿了?”
柳眉爸爸过来解围,把柳眉妈妈往旁边拉:“有话好好说,别吓着思远了。”
“柳眉出什么事了?”我着急地问。
“你也不知道小眉去哪了?”柳眉爸爸听我这样说,他也有点着急。
“我今年九月份才回来,当时还给柳眉打过电话。”我说,“她说自己忙,忙着做毕业论文,还让我少打电话给她,所以我也就没再和她联系。”
房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柳眉妈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还是缠着柳眉不放。”
我听了,觉得心里有点委屈,因为我并没有缠着柳眉。可就是因为八年前在XJ发生的那件事,柳眉妈妈认定我害了柳眉。现在我和柳眉在一个城市,柳眉妈妈又认定我还是缠着柳眉不放。
“柳眉不在学校吗?”我问旁边的柳眉爸爸。
“还在,也不在——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柳眉父亲似乎很困惑。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柳眉妈妈不客气地瞪着我,“小眉不在学校,没人知道她在哪儿,除了你能把人给变没外,还能有谁?”
我一下愣住,柳眉妈妈的指责,让我感到心头好像被人突然扎了一刀,一阵阵痛苦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样淹没了我。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我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自责。虽然一再有人安慰我,那不是我的错,但是那件事确实是因为我而起的,我又怎么能置身度外?
没错,当年古丽阿娜失踪,柳眉被送进精神病院,这都是因为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去尼雅古城,古丽阿娜也不会离奇失踪,柳眉也不会在精神病院呆了将近一年才康复。
“思远——思远!”柳眉爸爸担心地看着我。
“说话呀,你到底把小眉怎么样了?”柳眉妈妈却是不依不饶。
“苏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柳眉在哪。”我苍白地解释着。
“我不相信!你一定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柳眉在哪。”我说。
我以为柳眉妈妈会继续追问我,却见她刚才咄咄逼人的神态完全消失,此时看我眼神变得恐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