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泛起杀机,面上却笑得越发欢快,对皇帝道:“可不是?刚进来那会儿明明还沉稳,如今这可好,把那点儿贪婪原形都暴露了,别说,到底是年轻美貌,倒不让人觉着反感,反而还透出几丝可爱。”
皇帝呵呵笑着点头道:“何妃也这么觉着吗?朕也是这样想的。”说完对方采薇叫道:“你快随便挑些在这里展展手艺吧,回头朕赏你五十匹好料子,你去内务府亲自挑,如何?”
“多谢皇上。”
方采薇一听:好嘛!本钱和加班费这就算是全有了。不由喜不自禁,连忙屈膝谢恩。这里随便捡了几匹料子,小太监搬来锦凳,她就当场展示起来,几个妃嫔起先还只是笑吟吟看着,结果就见她手腕翻几下,针线串一串,一朵重瓣月季就慢慢显出雏形,不由都十分好奇,于是一个个就凑了过来。
皇帝一直笑吟吟看着,直看了一刻钟,方站起身走出养心殿,到廊下道:“走,去御书房。”说完又吩咐何升道:“若是得到信儿,镇宁侯世子求见,就带他到书房来见朕。”
“是。”
何升答应了一声,心中暗自惊讶,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上云彩,暗道这后宫终于要变天了吗?还是说?皇上终于要动何家了?
这两天荆泽铭的心情一直很好,方采薇从换了个人后,夫妻两个虽然不能同床共枕,却是相处融洽。尤其对方有情有义这一点,十分让他欣赏。
而这一天中午又品尝了虾爬子的美味,因此出去会友时都是春风满面的。却不料下午回到府中,就接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方采薇竟然被宣进了宫中去。
荆泽铭第一个念头就是皇上终于要秋后算账了,只是为什么这账不找自己算,却要算到一个无辜女人头上?就算那些衣服绢花是方采薇做的,那也是在自己授意下,他相信皇上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仅凭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没有丈夫支持,她哪来的胆子给冷宫的大姑姐送东西?
荆泽铭到底没有辜负方采薇的希望,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敢于负责,绝不推诿的好老板。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翻身上马,想要进宫去解救方采薇。
可惜老板是好老板,但老板的爹一般都是老狐狸般的人物,几个家人抱住了他的腿,又哭又叫将他抱下来,一面连声道:“爷,老爷说过,您哪里也不许去,就让您去书房见他。”
荆泽铭知道自家老爹怎么想的。当年姐姐盛宠无边,却在一夕之间就被打入冷宫,这样的惊天巨变,充分解释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真意。从那之后,父母祖母就对皇宫莫名地畏惧,心里虽然也思念牵挂大姐,可从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这一次方采薇进宫,父母只怕不知被吓成什么样子,审问大房的人,就算绿枝碧丝能保守秘密,但那些婆子不落井下石就好,还指望她们能在板子下拒不开口吗?如今父母肯定是知道自己瞒着他们往冷宫送东西的事了,大概都以为是方采薇送的衣裳绢花触怒了皇帝,就算有点愧疚,但只要能让一个女人做炮灰,保全这一大家子,保全了自己,那自然是值得的。
所以决不能去见父亲,只要一见到他,就出不来了,除非方采薇风光回府;又或者被随便按个什么罪名打死杀死,然后等皇帝气头过了,自己或许才会得到出府的权力。
一念及此,荆泽铭再不犹豫,几脚将家丁们踹翻在地,然后翻身上马,大声道:“你们回去告诉老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主意是我出的,什么后果都是我扛。”
说完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那大黑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接着便箭一般蹿了出去,眨眼间就已是一骑绝尘。
心急火燎到了宫门外,已经有小太监等在那里,看见他,便笑着上前道:“皇上说了,若是世子过来,就让您去南书房觐见。”
“皇上知道我要来?可是派人去传了口谕?”
荆泽铭有些惊讶,自从姐姐进了冷宫,他已经三年没来单独见过皇帝了,而慧妃受宠的时间不长,就是从前,他也没见过这位皇帝姐夫几面,却不知今天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发生。
小太监笑道:“没有。皇上之前传的口谕是给世子夫人的,世子这里却没说什么,只说世子过来了,就往南书房去。”
“若是我不来呢?”荆泽铭有些好奇,却见小太监笑得越发欢快,甚至伸出手掩住了嘴,小声道:“不来?不来自然就算了啊。”
“咳咳……”荆泽铭也为自己一时的单蠢而有点难为情,不过这可不怪他,都说关心则乱,他牵挂着方采薇,脑子迟钝点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南书房距离宫门不远,很快便到了。小太监进去通报后,就听里面传出声音:“进来吧。”
即便沉稳如世子爷,此时也能够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连忙定了定神,整整衣冠,这才大踏步进了御书房,接着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
皇帝坐在御座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远处的青年,待他行完礼,才微笑道:“行了,平身吧。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那会儿你还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子,不太爱说话。如今四年过去,倒是长成了大人模样,也娶了妻,今儿看着,倒比从前更加沉稳了。”
荆泽铭心里一热,皇上这明显是拉家常的架势。对待一个冷宫妃嫔的弟弟,他怎会如此亲热?
心中疑惑,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垂头沉声道:“谢皇上夸奖。但不知……但不知皇上宣拙荆进宫,是为了什么事?若是为了前些日子给大姐送东西的事,那都是臣的主意,和拙荆实在无关。”
皇上忍不住就哈哈笑出了声,对何升道:“我刚刚还夸他沉稳,结果一涉及到他妻子,就一点儿沉稳劲儿都不见了,可见是夫妻情深相濡以沫,怎么还总有人嚼舌头说他们夫妻俩并不和睦呢?”
荆泽铭的心已经不是发热,而是狂跳起来了:是谁总在皇上面前提自己?好意还是恶意?最重要的,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关心自己?连他夫妻不和睦都知道。难道?在皇上心中,大姐姐还有一席之地?难道大姐姐还有离开冷宫的机会?
正想着,就听皇帝笑道:“你放心吧,朕是看着那绢花漂亮别致,让人去买又没买到,所以才让你媳妇进宫来,这会儿她在养心殿里,正教妃嫔们扎花呢,大概总得傍晚才能出去。你身上是闲职,也没有事,来,陪朕下两盘棋,朕还没和你下过棋呢,也不知你棋艺怎么样,可别是个臭棋篓子,没的败坏了朕的名声。”
“是。”
荆泽铭心中怦怦狂跳,皇帝这分明是有意亲近,难道说……姐姐真的还有出头之日?天可怜见,若真是这样,也不枉祖母和母亲动不动就吃斋念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