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作响,一丈见方的深潭,石砌的潭壁布满了青苔,尽显岁月的沧桑。寒泉冈最高处竟然有如此神奇泉眼,顺坡形成溪流。左府后院占地很大,树木苍翠,溪流蜿蜒,夯土围成的院墙被树木遮挡看不见尽头。
四个大木盆一字排开,帷帐围住。在这寒泉冈上,秦梦四人洗起了日光浴。旁边小厮不断加柴烧水,又将热水不断的加入四人所在木盆,周身的温暖,耳边悦耳的泉声,此时此刻尽是无限惬意,几日来的奔波劳苦都被热水淹没。
崔广略带磁性的嗓音婉转凄凄然唱道: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这个曲子出自《诗经》中的《国风邶风凯风》。寒泉冈因此曲而有名,朱万汲泽在旁边附和一起唱。秦梦虽然后世也解析过此曲,但当时并无一丝感觉,此刻从崔广口中吟唱出来,却涤荡了心灵。啊,老母日夜操劳,虽有暖风徐徐,黄鹂啼鸣,却不能慰藉已逝老母牵挂七个孩儿的心。
一曲唱吧,秦梦眼泪流淌出来,想起自己的父母,此生谁料,心在后世,人在先秦。呜呼,只能不断将木盆中的水打湿面庞,将思念放进心里。
秦梦已无心洗将下去,起身后身旁伺候的小厮送来的柔软麻布,擦拭了全身,又用子阳子豹两位老者所赠金疮药涂抹了身上的鞭痕,这才穿上左府提供的衣裳。衣料确实讲究,丝滑贴身。上衣两件,内穿的纯白丝绸,外穿青色深衣,白色的丝绢所作的裤子,也是没有裆。这些在繁阳的时候,田氏也曾给秦梦作了几套,不过秦梦老嫌弃穿着麻烦也就没穿几次,这次看来是不穿不行了。
一旁姓吴的家丁伺候秦梦穿衣,说道:“小恩公,真是好福气,这是我家小公子衣着,前两天刚做出来,小公子和你年纪相仿,高矮差不多,不过没有在此,而是在大梁府上,牡丹姑娘特意拿来让小哥穿上。
秦梦摸摸衣物的材料确实丝滑柔软,比起以前田氏为自己准备的好上百倍,穿在身上轻身舒适。腰间腰带也不知什么皮子的结实细腻。秦梦穿戴完毕,上来几个年纪二十左右的侍女给秦梦梳理头发,秦梦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最多也就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轮到了自己,竟然浑身不适,如临大敌,浑身起鸡皮,还好小女子们个个低眉顺目,面露笑意,省去了不少尴尬。
发饰整理完毕,浅蓝方巾裹在发髻上,倒影映在潭水里,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出现在了水里。崔广,朱万啧啧艳羡。汲泽称道:“好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啊!”秦梦抬眼望去几人也换了新衣,个个容光焕发,连忙抬手谦虚道:“汲先生也是文士风流啊!”
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古不变的真理。秦梦在繁阳时接触都是平头百姓刚过温饱,哪里讲究衣着服饰,短裤短衫穿着身上甚是方便和人打成一片,偶尔见一见西门安时才穿着一下深衣长袍,几个月下来也就习惯了。时间和环境并不能消磨秦梦上辈子所具有的书生文气,不想穿上这一身华服锦裳儒雅的气质脱颖而出。
脚上裹上缠脚布蹬上软底丝绦鞋,几个侍女们拿来手掌大小香炉,里面冒起袅袅青烟,围住秦梦,将勾人魂魄的香气熏在秦梦身上,顿时如在雾中,迷离不已。富贵之家果然和温饱线的百姓之家不可相提并论,讲究果然不少,好久一番折腾才罢,秦梦一袭新衣,满身香气,走起路来就觉得有些飘,很是不适应这突然而至的富贵生活。
几个小厮将木桶里的水倒进了溪流里,窄窄的溪流徒然有了几道波浪,崔广在旁嘿嘿笑道:“小师叔,你可知先前饮用的溪水说不定就是左府哪位家丁濯脚洗衣的脏水?哈哈……”秦梦听闻随之大笑解嘲,掩盖这身打扮的不适。
四人回到后院富甲所在客房,一直在里面等候的臧卓娅见到秦梦,不觉目瞪口呆,大感惊讶,臧卓娅脸色红晕飞升,双目游离摆弄着自己手指道:“阿弟,不想你长的如此俊美,这得思煞多少怀春少女!”
秦梦不想臧卓娅如此夸奖,脸上发烧。是真的吗?好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田氏祖传几代的铜镜模糊不堪,还不如井里的倒影清晰。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曾经急切想知道自己相貌有何变化,见过水里倒影后,也就放心了,还如前世中学时代的模样,普通无奇。
一身华服真的如此神奇吗?前世时,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老师同学的特意关注,只因长相过于平常。直到认识自己前世女友,才第一次听到不一样的评价:你不高大,不帅气,长的很普通,但却很耐看。一句话一辈子的铭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相貌是男女相识的敲门砖,相识相知后,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不知左清见到自己会不会也如此说。屋里昏迷的富甲一声嘶吼打断了秦梦的飘思。秦梦心里骂了自己几句,不时刻挂念妻儿,却依然想起初恋的青涩,做人不能这样吧!
富甲面色依旧苍白,不过较先前已大有改善,臧卓娅不再观看秦梦,拿起手中布帕擦去富甲满头的大汗。秦梦伸手摸了摸富甲的额头,滚烫滚烫,全身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包扎的伤口有几处依然在流血,一旁的崔广解开布条,只见血肉模糊,皮肉向外翻卷着,撒上的金疮药都被冲走了。
秦梦向崔广投去问询的目光,催广道:“这些伤口过大,一时半刻也长合不到一起,只能多用伤药涂抹,再用布条扎紧。也没有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