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重整旗鼓

绕过大军回到驻地,那里早已烧成一片白地,所剩的唯有零零散散的焦尸,哪有半个活人的影子。

冰尘怒气上冲,愤愤地道:“这都是你们西夏贱种作的好事。”一把抓住李延霆拉下马来,摔在地上。李延霆乃是彪悍刚勇之人,口虽不能言,眼珠却瞪得似要裂眶而出,恨不得跳起来一口吃了冰尘。冰尘冷笑道:“在我面前玩凶狠,算你走眼了。”提起拳头朝他脸上打下。

情玉摇头道:“走散的人,多会到此来联系其他人,我们就在这里等,不过要确保这里不被人监视。”二人四下里一探查,果然找到十余个伏在附近窥探的西夏士兵,逼问之下,确信再无其他人,方才将他们纷纷点了穴道,堆放在一棵大树下。

入夜时分,果然有走散的士兵前来联络,大家便聚在一起,得知李延霆乃是西夏大帅李延寿的儿子,立时群情激愤,要将他乱刀分尸。情玉和冰尘讲了半天才将众人劝住,但那十余西夏士兵却是在劫难逃,一个个半声不响地被剁于刀下。

直到天明时分,再无人来,情玉寻思今晚能到的散兵就这么多了,若想再有人来怕得等明晚了。但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然后大家约个时间再去联系其他人。正要下令,却听一个声音欢喜地道:“少主,您没事?那太好了,我们找您找得好辛苦。”

情玉一见是郑天华,心中激动,急急迎上前去,问道:“大家都可还好?”

郑天华点头道:“都好。”

自郑天华和赤风带领众豪杰冲出重围后就绕过敌军主动向回折返,众人一路抱马快速疾奔。遇到宋军时,却已溃不成军,四下逃散,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唯今之计只有保全实力,以求来日再战。几次冲杀将部分被围困和分散的士兵聚了起来,然后一边退走,一遍收拢散兵,到摆脱西夏大兵追击时,已有好几千人。正无去向之时,却有人前来联络。此人乃是副元帅董浩天手下的近工军官,董浩天在大军初败之时立刻做出全速撤退的决定,率领大部分士兵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在二十里外的秋坡扎营,据险严防。郑天华和赤风便率众前去会师,因为担心情玉安危又派人出去四下寻找。郑天华与情玉想法相同,都来驻地寻找,期间半路被突然出现的冷霄截住,二人大打一场,直到得知他是来寻找情玉的才罢手,待赶来时,已然天明。

众人得知大军主力犹存,心中大感欣慰,欢呼不已,除留下几人在这里继续等候散兵之外,其他人全部去和大军汇合。得知冷霄已经出现,很可能马上就会相遇,情玉和冰尘心中都感苦闷,不知何以相对方好。

郑天华带路,不久便来到新营地。副元帅董天浩得知情玉安然无事,亲自出帐相迎,他对情玉的智商和武功都很钦佩,知道要守这营地和以后出兵做战都需情玉出谋划策,大力相助。两人都长叹,遇人不爽,知人不善,让李奇有机可乘,结果原本必胜的一仗却败的如此之惨。

李延霆被押下去之后,董浩天便想请情玉入帐商议下一步的功防计划,但看情玉脸色极差,一问之下才知情玉体力消耗太多,尚未恢复,于是下令各人自行归队休息,让情玉千万保重身体,等体力恢复再议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李延寿便派人前来商议释放李延霆一事,董浩天特请情玉前来与众将一起商议。情玉认为用李延霆换回温在野实为不可能之事,因此救人一事应另行谋划。但李延霆在手毕竟是一张有用之牌,只要有他在手,西夏大军就不敢轻易前来侵犯,骚扰。这就为宋军修养生息培养士气,以图来日再战争取了时间,宋军可以有充足时间谋划,作出最为完善的准备,无论以后是攻是守都会无懈可击。因此放人与救人之事都不应操之过急,还要让敌人感到温在野无关紧要,宋军并不急于将他救出,甚至不顾及他的安危。

众人都认可情玉的看法,董浩天遂下令,不见西夏使者不谈放人与救人之事。第三天使者又来,仍是不见,使者要求一见李延霆,情玉认为可以,但不能让他们交谈。整个军队都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松神态,但在这伪装的背后却在抓紧时间联系散失的兵士,救治受伤的兵士,修盔补甲,磨刀砺剑,准备再战。

六天时间,李延寿几乎每天都遣使者前来,换回李延霆的条件由最先的牛羊各三千,白银五万两,黄金五千两,加到了牛羊各一万只,白银三十万两,黄金二万两,兵退三十里。情玉全不理会,到第七天,使者再来时,董浩天也受不了了,命人将使者乱棍打出,并说十天之内如若再来,便砍了他的头,那使者连滚带爬地去了。

这天夜里,情玉练完功正在灯下研究古兵法,探求最为有效的破敌战略,却听到账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知道有夜行人来访,并不惊动他人,开口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入账一叙。漫漫长夜寂寞潇潇,何不彻夜长谈,同去孤单?”哧的一声,一人破账而入,剑光闪闪刺了过来,情玉低声惊呼:“冷霄,怎么会是你?”其实从方才的脚步声中他已知道来者何人。

冷霄冰冷冷地说道:“除我还谁?寂寞潇潇你蛮伤感的嘛,就让我一剑结束你所有的痛苦吧。”又刺过来。

情玉险险地闪开,喘息道:“你……你不要再来了,否则……否则我要喊人了。”

冷霄看着他额头冷汗滚滚而下,奇道:“你怎么啦,身体这么差?”

情玉坐下道:“我……我……”

冷霄急道:“到底怎么了,你这人怎的如此让人心焦?”

情玉悄悄抬眼望了她一下,见她果然很焦急,心中暗暗偷笑,笑过之后又感烦恼,但戏还得演下去,慌道:“我不能说,说了你会杀我的。”

冷霄道:“不说难道我就不会杀你了吗?”手中长剑晃了两晃。

情玉急道:“好好我说,我受伤了,是很重的内伤。”

冷霄先是一惊,随之大喜,冷笑道:“今天若再杀不了你,可就天理不容了。”一剑疾刺。

情玉啪地一下滑坐在地,避过一剑向后退着,满脸惊慌之色,说道:“你别……别乱来,我……我要喊人了。”

冷霄道:“喊也没用,他们来时我早把你杀了。”

情玉道:“那我不喊你别杀我。”

冷霄道:“不行,以前的……以前的屈辱我可忘不了。”驱剑又刺。

情玉极为狼狈地向旁边一滚,让开这一剑一伸手抓住冷霄手腕扯了过来,一下将她抱住。

冷霄又羞又急,低声叫道:“快放手。”

情玉道:“你不杀我我就放,你若杀我我死也不放。”双手一围,越发抱得紧了,任冷霄如何挣扎终是不放手。

冷霄面色通红,但却突然将剑丢在地上,身子一软,不再反抗了,头一低靠在情玉肩上。这下情玉可发慌了,心道:“原来冰尘说的没错,冷霄真的喜欢上我了,而且她是杀手,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羞于男女之情爱,更不会欲近还走,她要做的事可是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和眼光的,这下自己可惨了。”将她摇了一摇说道:“你别杀我,我就放手,也不会为难你的。”

冷霄低声道:“你爱放不放,有本事就抱人家一辈子。”

情玉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急忙松开。冷霄站起身,脸上的冰霜之色早已溶解无踪,低头道:“今晚暂且饶你一命,我明晚再来杀你。”转身便要走开,却听得外面沙沙作响,急道:“有人。”伸手将帐中灯火熄灭。

情玉听得明白,总共有十二夜行人,只不过这些人的武功比之冷霄大为不如,而且亦非中土的武功,暗暗点了点头道:“终于来了。”呼的抢出帐外,追向那群夜行人。冷霄见他轻功之好,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气上心头,眉头一皱,急追上去,一箭刺向他背心。

情玉冷不防有人背后偷袭,一惊之下猛地转身,一伸手将长剑夺下。冷霄怒道:“你果然在骗我。”

情玉生怕她出声惊动了那群夜行人,一闪身到了她身后,伸手捂住她的嘴唇,附在耳边悄声道:“千万别惊动了他们。”冷霄挣了几挣想要说话,情玉又道:“我方才是故意要骗你的,但你要想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冷霄感到耳边轻柔的气息轻抚着耳轮,暖暖的痒痒的却又很舒服,似乎整个人都要融化了。情玉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更如一处热源,股股流遍她的全身,整个身体都沸腾了起来。

情玉感到冷霄的身体越来越热,而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升温,忽然想起和肖艺轩在一起时,便是这种感觉,不由得一震急忙放手,又自去追夜行人。冷霄急急跟上,低声道:“我帮你捉住他们。”在方才那一刻她已做出了此生最为错误的决定,跟着情玉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这样的决定,若是一般女子不会轻易做出,即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不会轻易付之于行动,但她不同,她是个杀手,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会立即去做,而且是全无顾忌,因此这也注定了她必然会受到伤害,而这伤害的根源来自于她最爱的人,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十二夜行人在军营中忽隐忽现,躲避着夜里巡逻的士兵,窥探着每一个帐篷。情玉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悄悄跟上前去,一伸手将一个夜行人悄然制住,又跨近一步,伸手再点,一连拿下四人,都是神不知鬼不觉。拿第五人时,那人不经意的一转头正好和情玉四目相对,啊地大叫一声向后退开。其余的夜行人一惊之间四下奔逃,忽然军营中火光通明,士兵们手持火把从四面八方涌了来,将剩下的八人团团围住。

赤风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救人,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只是不知道你们这么没用,李延霆还未找到便现了踪影。”

董浩天命令道:“将他们拿下。”十几个武林来客当先抢上,没几个回合八人统统被擒,十二人押入军帐连夜审问。

冷霄对情玉道:“我要走了。”转身就要离去,冰尘急使个眼色,情玉忙道:“你是不是还要杀我?”

冷霄道:“不……当然……当然要杀。”

情玉道:“那不如你别走了。”

冷霄呼的转身瞪着他冷冷地问道:“你要将我拿住?”

情玉急道:“不不不……你整日找机会来杀我蛮辛苦的,不如暂且住在‘巾帼营’,那么每天都可以见到我,杀我的机会可就多了。”

冷霄低下头,小声道:“好”。

穆明珠道:“那太好了,我们‘巾帼营’又多了一位巾帼英雄”,上前拉着冷霄的手,望着情玉神秘的一笑。

赤风和郑天华也暗自窃笑,心道:“少主手段还真是高,这样的一个冷血杀手也被他在无形之中轻而易举地收服了,我辈真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啊。”

整整审问了一夜,只得到“十二夜行人乃是西夏死士,受李延寿之命前来救李延霆。”这样的信息,并无什么价值,再问其他军事方面的机密时,死不开口。

董浩天颇感郁闷,正要下令处决,情玉拱手道:“元帅,可否让我问一事?”

董浩天道:“当然,少侠有事尽管问他们。”

情玉转头面对十二人仔细打量,见十二人中有十一人显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唯有一人眼光闪烁,头上冷汗点点下落。于是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提了出来摔在地上,用西夏语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在那人身上摸了几摸,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来,喝道:“你要行刺大帅?”

那人面如土色,吓得颤抖不已,急道:“这……匕……匕首……不是我的,我没有……没有带匕首。”在场所有人都大感意外,要知道十二人擒住后早已仔仔细细摸遍了全身,这人怎么会藏着一把匕首而未搜到。

情玉大声喝道:“还敢狡辩,拖出去砍了。”给赤风和郑天华使个眼色,二人上前将那人拉到帐外,接着便是一声惨呼。董浩天颇为不快,暗暗责怪情玉未经他允许发号施令,不把他放在眼中,但此时正当用人之际,不好为这种小事伤和气。

剩下的十一人,全无惊慌之色,对于同伙的死根本不为所动。情玉知他们都是铁打的汉子铜铸的牙,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对董浩天道:“元帅,再也没什么可问了,怎么处置他们您下令吧。”

董浩天道:“我们不能对敌人示弱,以为我们好欺负。杀了他们将人头送回去,以示警告,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众人纷纷点头认可。董浩天一声令下,十一人立时被拖出去,很快送回十一颗人头。

董浩天忽然奇道:“人头怎少了一颗,方才那人的头呢?”

情玉道:“这人还没死,方才大家所见只是假像。”一拍手,赤风和郑天华将那人押了上来,众人都感惊奇,随之明白了过来。

董浩天道:“原来情玉少侠是有意留下此人,莫非从他口里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情玉道:“我不敢肯定,但我相信,问他要比问别的死士来的容易些。”

董浩天忽然一拍手,说道:“我知道了,方才那匕首是你故意放在他身上的,目的就是要将他和别的人区别开。”

情玉点头道:“将军想知道什么便请问吧,若他不肯说再处决也还不迟。”

董浩天暗暗钦佩情玉的智谋,责备自己方才不该那般心胸狭小,看低了情玉。对情玉点了点头,猛的一拍方案,厉声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浑身一抖,回道:“在下乃是……是元帅……不,是李延寿所培训的死士,叫……叫宗颜。”

董浩天喝道:“你想死还是想活?”那人低下头却不回答。董浩天道:“你抬起头来看看这是什么?”宗颜抬起头看到一个同伴的人头,啊地一声向后坐倒。董浩天道:“我现在问你问题,你答是不答?”

宗颜道:“小的……小的,有问必答,知无不言,绝……绝不隐瞒。”

董浩天点头道:“很好。”命人解开他的绳索,问道:“李延寿共训练了多少死士?”

宗颜道:“总数不知,我们被选出后,十二人一组,训练时五组为一营,我所见者就只五十九人。”

董浩天道:“由何人训练你们?”

宗颜答道:“总教头是一品教官别天,训练我们一营的是一个叫征克的教头。”

董浩天又问道:“你们主要执行什么任务?”

宗颜道:“暗杀、护主、救人等特殊任务,因需要而各自不同。”

所有要问的一一问过,宗颜当真是知无不言,只是不能确定是真是假。再问及军事方面时,宗颜却是一点不知,说军事方面他们根本不允许介入,董浩天想想也是,知再问不出什么了,便要下令将他拉出去。

情玉上前道:“你可知道李奇这人?”宗颜脸色一变,随之摇头,情玉喝道:“知还是不知?在我宋营之中,你最好不要有半点隐瞒。”

宗颜犹豫良久,终于开口道:“知道,他是元帅部下的一名参将,足智多谋,很受元帅喜欢,传闻说他是元帅的私生子,但不能确定。据营中传说,元帅之所以能攻下‘康城’,迫退宋……不贵军,也是由于他在身边出谋划策。他还制定了攻取大宋的全面计划,而我们这些死士也是他提议组织训练的,对我们监督和安排任务也是他说了算。”

情玉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可以求元帅饶你一命。我再问你,你们这次来救人也是他下的命令吗?”

宗颜点头道:“是。”低头想了半天,忽然磕头道:“你们不要再把我送回去好吗?我求你们了,我愿做个汉人,我不要再打仗,也不要再接受那惨无人道的训练了,那种生活真不是人过的。”说到此处竟自哭了起来。

董浩天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必须先将你关押起来,直到这场仗打完。”

宗颜连声称谢,随之说出一句话来,让众人大感意外。他告诉众人,李奇并非要他们来救李延霆,而是要他们杀了李延霆。

情玉点了点头,待侍卫将李延霆带走后说道:“元帅,你认为他说的是真是假?”

董浩天道:“前面说的是真是假都无太大意义,就最后一句话值得品味。我们要不要让他和李延霆见面,在旁探听?”

情玉道:“他告诉我们的已经够多了,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了。现在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李奇在西夏军中的地位不可忽视,他所起的作用未必有那死士说的重大,但也绝非一般。”

董浩天似明白了什么,点头道:“这个李奇真的很重要,我们可要设法好好的利用他。”

情玉提议修书一封给李奇,告诉他李延霆安然无恙,并在信中暗示,他若想让李延霆死,我们可以帮他实现,只不过要有交换条件。董浩天表示赞同,令人立时按其意写信,并派人连同十一颗人头一并送至康城让李奇亲自接收。

下午时,送信之人回来,将李奇的一封回信递上。信中说条件可谈,但是释放温在野除外,众人颇感失望,情玉心中却有了另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