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局势错综多变故 亦敌亦友

杀手的血泪史

茫茫夜色中,四人乘马不辨东西南北地乱奔了一气,隐隐地看到前面出现几点灯光,驰到近前一看,却是一座小镇子,此时正值深夜,人们都睡了,只有几家客栈的灯笼在微风中飘动。狂涛走到一家客栈前下马拍门,里面一人打着哈欠骂道:“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拍门,挠人清梦。”随之问道:“什么人?”

狂涛道:“过路之人,错过了时间,还望店家开门留客。”

里面的人不耐烦地道:“都住满了,去找别家吧。”

狂涛还待恳求,雪凌抱着寒媚嗵地一脚踹开了栈门,里面一中年人惊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狂涛道:“我们只是来投店,不要害怕。”

中年人道:“都住满了,没房间了,你们……你们……”

雪凌冷眼问道:“是吗?”唰地抽剑抵在中年人脖子上道:“想清楚了再说。”

中年人顿时脸色大变,双腿打颤,说道:“有……有有,是……是小人记错了,大……大爷饶命。”

雪凌道:“有几间?”

中年人道:“要……要几间有几间。”

狂涛道:“我们只要两间,你去收拾一下吧。”

雪凌道;“四间。”

中年人道:“是……是四间。”

雪凌回剑入鞘,飞起一脚将中年人踹飞开去,直向楼上走去。狂涛虽然不喜欢雪凌的蛮横,但想到现在的人都太狗眼,不给几分颜色还以为你好欺负,便也不去制止。

走到楼上一房门前,雪凌道:“就这房间,还不快开门。”

中年人拍门道:“客官请开一下门。”

里面立时有人骂了起来,雪凌老实不客气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一个大汉穿着睡衣被扔出了门外,摔得哭爹喊娘,中年人连连赔不是,那人站起来刚要骂,看到狂涛手中提剑站在近前,立时住口。

雪凌将寒媚放在床上喊道:“快点再去打里三间住房,不然老子拆了你这小栈。”

中年人连声称是,接着便是拍门声,骂喊声和中年人连连赔礼道歉、退房钱的声音。小欣看在眼中嘻嘻直笑,狂涛却是不住摇头。

走近房间,雪凌道:“这点穴功夫我没见过,你来看看能否解开。”

小欣道:“你终于有求于我们了,那事先说明,我们如果救了寒媚你们可不许再纠缠了,大家喝杯水酒一拍两散。”

雪凌道:“我早说过了,教主有令在先我们不得不从,不管你们帮是不帮,这个命令是不可违抗的,悬月教的命令是与人命连在一起的,谁也捍动不了。狂涛,你救她不救?”

这句话纯属多余,狂涛喜欢寒媚胜过自己的生命,又怎会不出手相救。走到床前,抬起寒媚手腕,微一把脉,脸上立时现出惊奇之色,过不多久连声称奇,说道:“我重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点穴手法,一指之力封住全身大穴,而且这一指还不在任何穴位上,奇怪奇怪。”随之闭起眼睛低头沉思。过了良久,睁开眼道:“《南海遗经》中记载,魔宗肖氏的武学,其点穴手法有一种叫做‘穿云一指’,乃是以内力集于一指透入人体内封住所有穴道,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

雪凌道:“不是和寒媚的情况一样吗?”

狂涛道:“是很像,但肖氏的武学是不外传的,这个人叫闫斩,从未听人提起过,所以不知他使的是不是‘透云一指’?”

雪凌道:“如果是呢。”

狂涛道:“必须找一个内力与之相当的人为她推血过宫,方可解开。”

雪凌道:“那只有带她回总坛了,现在只有教主能救她。”

狂涛道:“怕来不及了,一天一夜解不开,便会伤了经脉,成为废人,再过十个时辰,哎……”

雪凌急道:“那怎么办?”

狂涛心中也是焦虑之极,眼现悲痛,不住摇头。

小欣叹气道:“好可怜呐!这样一个揪人心肺的小美人儿却眼看要成为废人了,或许还会……哎……”

狂涛和雪凌齐声喝道:“住口。”

小欣气道:“干嘛对我这样凶,有本事你们救她好了。”转身就走。

狂涛道:“你去哪里?天晚了别乱跑。”

小欣道:“你这么关心我呀?好感动呀,我快哭了。哼!少惹我生气就行,我现在饿了要去吃饭,你们这般愁思满腹,怕是不会饿了吧。”哼了一声走出门去,大喊:“老板,快点做几样小菜来,否则烧了你这小栈。”

两人一时无计,雪凌焦急之下大喊:“到底该怎么办?”唰地抽出长剑。

狂涛惊道:“你要做什么?”

雪凌道:“寒媚要有什么不测,我要这栈里的人拿命来偿。”

狂涛道:“为今之计,我们将内力一并注入她体内,助她活血顺气,至于能否救她,全在天命了。”不再多话,扶起寒媚双掌贴背,将自己微薄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寒媚体内。雪凌知道烦爆亦是无用,静下心来如法炮制。

不出一时三刻,二人已是头顶冒气,大汗淋淋下落,寒媚依旧小指都不能抖动半分。

小欣酒足饭饱,手拿一个小布包哼着小曲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几乎虚脱的样子,惊道:“哎呀!英雄救美不要命啦,快松手,不然三个人都挂啦。”

狂涛、雪凌只是不理,小欣急了大骂笨蛋,打开小布包,里面是个针袋,取出两根银针扎在二人后脑‘风池穴’上,二人顿感无力,内力再输不出去,急喊:“小欣做什么?人命关天别玩了。”

小欣道:“让你们歇一歇不好吗,再补充点体力如何?”一针扎在寒媚“厥阴俞”穴上。狂涛和雪凌只感一股热流自寒媚体内传了过来,仔细感受却是自己输出的内力倒流了回来,俱是大惊,想撤回掌力却不能动,只急得心如火烧。

狂涛道:“小欣你太过分了,寒媚要是有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小欣道:“我好怕呀!可惜你不能动,能耐我何?哎,你们的精神实在感人,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感动的大哭三天了,只可惜办法太也蠢笨,结果只会有害无益、事得其反。媚姐姐你说是不是?”

寒媚忽然开口道:“是,真是笨死了。”

二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小欣惊奇地道:“哎呀!媚姐姐你能说话了,太好了,他们的诚心果然感动上苍了。”

寒媚道:“是有人流血流汗让妹妹心疼了吧?”

小欣道:“哪个?姐姐真会开玩笑。”

寒媚道:“妹妹可是心知肚明呀!”

狂涛和雪凌听得一头雾水。

小欣道:“姐姐就爱和人打哑迷,嘻嘻,那怪老头可帮了个大忙,让我捡到一个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们擒住了。”

寒媚道:“趁人之危可非英雄所为,这次不算。”

小欣道:“我可没说自己是什么英雄,是你给我戴高帽了,我可不上当。我呀是真真正正的小人,比你们三个人都小,你说是不是。”

寒媚道:“你的心计可大得很呐,别再饶舌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小欣道:“这次不算也可以,姐姐得告诉我,这两个傻瓜你喜欢哪一个?”

寒媚坏笑道:“我就知道你这鬼丫头的心思,不要担心,你喜欢的姐姐绝对不会喜欢。”

小欣道:“我不喜欢的,姐姐就喜欢了?”

寒媚道:“那也不然。”

小欣苦着脸道:“狂涛,帮不了你了,媚姐姐滑得像条鱼,怎么也套不住。”然后嘻嘻一笑,说道:“雪凌,知道我喜欢谁吗?是你呀。”

雪凌永不变色的白脸忽然泛红,喃喃地道:“当不起,不敢当。”

小欣道:“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嘻嘻嘻……”话未说完大笑起来,到底为什么却是不说,雪凌被搞得奇妙莫明,也不好意思问。

狂涛忽然喜道:“小欣,你能救寒媚,是你让她说话的。”

小欣道:“你好聪明呀!怎么知道的?”

狂涛道:“风云氏和肖氏历战百年有余,对彼此的武功必然非常了解,而且不断地研究如何破解对方的武功,‘穿云一指’必定是被风云氏破解了。”

他的猜测一点没错,风云氏在与魔宗的较量中的确积累了不少经验,“穿云一指”其实早被风云氏所破解。小欣从小受风云戏世夫妇宠爱,自然什么都可学到,只是她对学武不感兴趣,一些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却是被她尽数学全了,这破解“穿云一指”的“十八针刺”便是其中之一。

小欣道:“真没意思,又被你这傻瓜识破了。”拔了二人的银针道:“你们谁想看媚姐姐的玉体便留下吧。”

二人莫名,齐问;“什么?”

小欣道:“我认穴不准,针法更是很差,要救她只好把她脱得像根白白嫩嫩的大葱一般方好施针。”

二人脸上一红,齐齐向门外走去。

寒媚气道:“小丫头就爱乱说话,待会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变成哑巴。”

小欣道:“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君子呢?都是小人,若心中不去回味我的话那才叫怪呢。”把门关上。

二人输入寒媚体内的真气只片刻功夫尽数返还了回来,真不知道小欣使的是什么怪招,不过这样一来倒使他们相信小欣有解救寒媚的能力,心中一宽松立时感到饥饿,同时喊道:“老板,快点做几样小菜,有重谢。”随又一怔相视大笑。坐在桌边,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情景,可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二人坐下却又无言,敌对已久,忽然这般友好地相处,倒感觉很不自然。过了片刻,狂涛最先打破沉寂,开口道:“你行走江湖多长时间了,有没有想到过退出?”

雪凌嘲讽道:“你怕了?”

狂涛也不怕他笑话,说道:“是,我是怕了。这十几天来,我一直在逃命,的确是被你们追怕了。”

雪凌道:“那倒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见教主,或许结果并没有你想像的那般糟。”

狂涛道:“我也想过,不过万一很糟,我可连师父和哥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雪凌道:“我相信你最终会屈服的。既然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走江湖的,就不妨告诉你。”

雪凌倒了一杯酒喝下,说道:“从我喝第一杯酒开始。那年我十三岁,第一次受命去杀人,教主赐我们一杯血酒,我们喝了便上路,到现在已经八年了。”

狂涛惊道:“什么,你从十三岁就开始杀人?那时候你可还是个孩子。”

雪凌喝下一杯酒苦笑道:“我们的宿命就是如此,当我们流浪街头饱受饥寒交迫之苦时没人来可怜我们,甚至还把我们当狗一样欺辱,我们的童真与人性早就在那个时候消磨待尽了。我们为了生存,十几个人团结在一起去偷去抢,不为别的我们只是想活着,但是他们不给我们活的权利。记得那年冬天,我们溜到一家客栈的厨房找吃的,老板发现后叫伙计把我们全关了起来,他们把冰水浇在我们的身上,然后把我们赶出门外,手持木棒在后追打以此取乐。我们跑呀跑终于精疲力尽倒下了,雪地之中,我们的衣服全都结了冰,十一个同伴在那一天冻死了,没有人收尸,野狗将他们撕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我们逃脱的五个人都发着高烧,没有人照管我们,于是又有两个人死掉了。大病之中,我们饥饿难忍出去找吃的,我们在雪地上爬,人们把我们当狗一样踢来踢去,一个同伴看到街边挂着的生肉,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咬了一口,那老板翻过刀背只一下就砸得他脑袋破碎死在当场,我的另一个同伴吓得心胆具碎,双眼流血而亡。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命真得溅,是狗都可以来欺辱我们。我在雪地中趴着奄奄一息,十几个锦衣官兵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我同伴的尸体被踩得四分五裂,而我也将面临这样的下场。”说到这里,雪凌眼皮跳动,全身颤抖激动不已,提着酒壶的手已不听使唤,酒散得到处都是。

狂涛取过他手中酒壶帮他把酒倒上,雪凌一饮而尽。

狂涛安慰道:“无论过去怎样,我们都挨到了今天,能活着就很好,不提以前的事了,我们谈点别的吧。”

雪凌一拍桌子大声道:“不,我要说,不说的话永远也没人知道我所受的苦,没有。”仰头喝下一杯酒道:“我生下来不是杀手,可我这一辈子永远都是杀手,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刻骨铭心的岁月。对,你说的没错,我今天还活着,但你不知道我当时离死神是多么的接近。当先那人的马蹄已踩到了我的面门,我甚至都闻到了马蹄散发出的腥臭气息,只要这一蹄踩下去,我的脑袋必定四分五裂。”说到这里又是难以自持,脸色煞白,似乎十年前的那一幕,正是此时,他正要受到马蹄的践踏。

狂涛见他如此,心中不忍,急忙引他分神,说道:“可是教主却在此时出现了,她救了你,还教你武功,养你成人。”

雪凌长吁一口气心神稍定,说道:“不错,教主出现了,但她不是为了救我而来,她只是为了铲除与‘悬月教’作对的敌人而来,不过……不过确实是救了我。”喝了狂涛倒的酒后接着道:“当时正下着大雪,教主忽然由天而降,伴着雪花飘落在当先一人的马头上,真若天女下凡一般美到了极处,我当时只道老天可怜遣她来救我出苦海了。”

狂涛想像着他所描述的景象,喃喃地道:“是呀!真是天女下凡,真美呀。”忽然感到失言,脸上一红急忙住口。

雪凌却也沉浸在当时的影象中,对他的表情全没看在眼中,接着说道:“教主真是位天人,她在那马头上轻轻一点又自飘起,那马受惊之下,人立而起向后连退了两步,我的小命才得已保全,睁眼一看,只见马上的人已没了脑袋,血从脖腔喷涌而出,足有三尺高,其余之人一见皆是惊恐,随之抽刀挥剑呼喊着冲杀过来,教主却身若浮云,左飘一下右飘一下剑不发声杀了四五人,其余众人将她围在当心,教主一甩长发,那帮人都是一惊没来由地退后了一步。忽然一人大喊了一声,十几人一起扑上,教主身形缓缓转动,手中的长剑幻出无数道寒光伴着片片雪花洒向众人,全然是在跳一种优美的舞蹈,但那十余人却同时颈中喷雪仰面倒下。”

狂涛惊道:“她只在一招之间就杀了十几人?”

雪凌道:“是呀!教主的剑法高深莫测,我走江湖八年,遇高手无数,从来也没见到像她那般奇幻的剑法,或许她真是神人。”顿了一顿接着道:“我的命运也在那个时候开始了转折。教主在一招之间杀了那许多人,当时在街上的人全都惊呆了,喊都喊不出一声来。我也惊呆了,直到她转身要离开时方才清醒过来,疾声高喊,其实当时我已经没了力气,喊出的声音细若蚊鸣,但教主还是听见了,她问我要做什么。我当时只感到和她在一起才会有活路,如果她走了我立马就会死掉,我让她带我走,她一转身指着那个卖肉的老板问我,恨他吗?我说恨之入骨,她说你去杀了他。我对她敬若神明,她的话就是神的旨意,况且我也确实恨他,于是毫不犹豫地向那人爬去,但是我没有力气,我爬不动了,教主上前把那人提了过来放在我面前,然后将剑递在我手中,那人一脸的惊恐,眼珠闪动却是说不出话,他被点了穴,我以为他吓呆了,冷笑一下,凭着连日的集愤和同伴死时的怨怒,大喊一声使出全身力气,一跳而起,只一剑就砍掉了那人的脑袋,同时自己也摔倒了。教主说人的命都是自己挣回来的,你挣回了你自己的命。然后解下狐裘把我包裹了放上马背,从此我入了‘悬月教’。我发过誓,自己的命永远都属于教主。”

狂涛道:“你所受的苦难铸就了你今天的性格,这也难怪。”想想自己,虽然也是孤儿,却有师父、哥哥和众多师兄弟关心照顾,从来也不感觉孤苦,比之雪凌却是幸运多了,不由地对他生出许多怜悯之情,说道:“你对生活的感受我能理解,你杀人是因为愤世,没有人关心你,不管你的死活,可是你也要反过来想一下,别人不关心你要杀你,你也要杀别人,那你和所愤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同样的,以后还会有人像你现在一样愤世,因你杀了他的家人而从此孤苦而来杀你,杀别人,这样的恶性循环何时是个了结?听我的劝,不要再杀人了。”

雪凌冷笑一下,说道:“你简直就像个和尚,烦死了,你知不知道,有个和尚就给我大谈‘冤冤相报何时了’,结果让我一剑给劈了,你若再谈我同样会劈了你。”

狂涛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杀人好玩吗?难道你杀人的同时就没感到恐惧。”

雪凌道:“杀人是好玩,好玩就好玩在别人恐惧的要死而我不会,我们‘寒光冷月,流冰飞雪’四大杀手所以能成名,可全是用命拼出来的,恐惧对于我们而言早已不存在了。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我们去了十三人,而回来的只有三个,我们若是心存恐惧早就死光了,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我们没有退缩,所以我们活了下来。”

狂涛知道雪凌心中的仇恨埋藏已深,绝非三言两语就可化解,必须长久与之相交,晓之以理动之一情,使其冰冻的心日渐软化方可消他一身杀气,重新作人,而且这种事只能慢慢来,欲速则不达,容易使其生厌,反而不利。于是便不再劝说,端起酒杯转开话题道:“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怎样,我们今天总算是携手御敌,患难与共,救出了她二人。来,为我们的胜利干上一杯。”

雪凌道:“好,不管他日如何,今晚暂且放你一马,干。”说罢二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