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日子和往常一样枯燥,春节里的好吃的,也渐渐吃完。有些人舍不得吃留下的瓜子也潮了,连橘子都烂了……崇文自然没有那样做,因为和崇景在秘密基地早早分享完了,只有一点点糖果了,她想着:留给弟弟受欺负的时候哄他吃,她早已见惯了!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二月的北方依旧寒冷彻骨,那股寒意似乎比记忆中的家乡要冷得多。风呼啸着,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崇文常常裹紧身上的衣服,却依旧觉得抵挡不住那丝丝凉意。
这一天,姥姥来了。看着才五十多岁的姥姥,头发却已白了一半,丝丝缕缕的白发在风中飘荡,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姥姥拄着拐杖,艰难地走着,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拐杖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重重地敲击在崇文的心弦上。崇文的内心涌起无尽的波澜,心在瞬间被揪紧,那种疼痛比眼泪来得更快。她急忙奔过去,扶着姥姥上楼。每走一步,姥姥都会停下,看一眼楼梯,微微喘息着歇歇。沉重的呼吸声,让崇文的心愈发沉重。
到了宿舍,其他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份凝重,知趣地走开了。崇文让姥姥在床上坐着,然后像一阵风似的跑着去找崇景。崇景上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姐姐住的楼层。三个人在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们边说边哭,泪水里包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牵挂。姥姥说收到了崇文写的信,崇文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一直生怕姥姥没有收到过,因为姥姥一次也没有回复过。姥姥缓缓地说:“家里的房子准备卖出去,我腿脚不好,得去养老院了。”姥姥拿出妈妈的手表,那手表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姥姥拿着手表给崇文说:“好好保存,长大以后再戴。”留下一个大包裹,便带着姐弟俩出去,福利院的大门外面附近有一家餐馆,三个人在那里说了好多话。其中有些话崇文听不懂,但她和崇景都乖乖地答应着。
姥姥要离开了,福利院知道后,同意崇文送姥姥。车站离院儿里很近很近,可崇景却被叫回去,不让送。只有崇文陪姥姥在车站等车。那辆车来了,崇文看着姥姥吃力地咳嗽,拄着拐杖艰难地撑着身体,用手绢擦眼泪的样子,心中难受极了。那一瞬间,她的泪水决堤而出,在车站里哭出声来。车站里的人都围着她们看,有些人凑过来问,姥姥与个别的人交谈着,手却紧紧搂着崇文,仿佛一松手崇文就会消失不见。人散了,崇文告诉姥姥会寄信给她。姥姥从兜里拿出她常年用的蓝色格条手绢给了崇文。崇文手摸着叠出印的手绢,感觉里面有东西。姥姥说:“这是寄信的地址和一些钱,你要保管好。钱省些花,买有用的东西,照顾好你弟弟崇景,还有你妈妈的那块手表。“崇文一一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把手绢放在了棉裤兜里。
车子来了,姥姥排队,即将上车。临别时,这份不舍愈发浓烈。这又一次的离别,让崇文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姥姥上车之前对崇文说:“一定要刚强啊,崇文。你和你弟弟一定要刚强,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来找我,万事学会忍让,不要姐弟分开。”崇文含着泪看着姥姥检票上车,姥姥站在窗户口喊着:“崇文快点回去,外面太冷了!”崇文“嗯~嗯~”地答应着,她怕姥姥更加伤心、难过掉眼泪,就后退了几步。姥姥在车里一直摆手,崇文看到她难过的表情再也没有手绢擦拭了,因为手绢已经在崇文的身上了。车子一点点移动了,崇文快步冲过去想摸摸姥姥的手和脸,却看见车子跑开了,她追了很远,直到再也跟不上。
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崇文孤独地站在那里,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崇文在回来的路上,反复想着姥姥的叮嘱和说过的话,双手紧紧贴着衣前的棉裤兜,好像只有这样就能感受到姥姥的温暖。她边流泪边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姥姥?】此刻,她能感觉到姥姥的无奈,瞬间无尽的思念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回到院里的宿舍,大家正围着她的包裹好奇地张望着。崇文赶紧拉下被子盖了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般喊着:“谁也不许靠近!”她的声音近乎疯狂,“你们不要动我的东西!!!”大家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与愤怒,没有人说话了,都默默地走开了。崇文静静地流泪,躺在包裹身上,想起妈妈曾经用口琴吹的《送别》,如今她都会弹了,也知道歌词和谱子了,更理解其中的一句:【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的感受了。悠扬的旋律在她心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她的思念与哀愁。
崇文的脚踢着暖气片,轻轻地哼唱着“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声音里充满了忧伤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