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情况有变

王历一二〇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夜,所发生的“林科兰尔袭扰战”,成了后来大陆各国研究的重点。这不仅仅是因为北山以三千对四万,烧掉凯兰进军的粮草,也不仅仅是有着“巨雷”之称的特鲁在此战中成名。

对这些军史学家来说,他们最关注的,是为什么当时士气高涨,战力也不弱的亚尼法特亚军队,在占据极大人数优势下,还是被北山烧了粮草。特别在当时的亚尼法特亚南征军统帅,可是那位“流风”凯兰。

对此最为通行的解释,是修斯在很后来的日子里说出的。当时已经年近八十的修斯在回忆起这个事件的时候,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在凯兰的带领下,捷斯亚就损失了一半的土地。这个白发青年在南征军里的威望也日渐隆盛,甚至于达到一种被神话的地步。而正是因为有着这位优秀的指挥官,反而导致了下属的无能。

更准确的说,凯兰在军事上一直以来的准确判断,才是亚尼法特亚大军放松警惕的根本原因。

因为,当时的亚尼法特亚大军中,已经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下达的命令,以及对形式的判断。而在他的判断中,亚尼法特亚南征军在占领林科兰尔之后,是不会再有任何一支力量能够与之抗衡的。

不论凯兰如何天才,在一系列胜利之后,他也跟同龄人一样会不可避免的产生自大的情绪。而这种情绪也影响了下属,更或者说哪怕有人注意到,也不敢说出来。于是,对凯兰过多的依赖和信任,成了致命的伤害。

也正是因此,北山在后来无数次对属下告诫,只要有觉得他不对的地方,就一定要提出来。因为再厉害的天才也是人,而只要他是人,就不可能完全不犯错误。

用北山的话说,所有人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那么在实施的时候就几乎不会犯错。而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把一百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想到完全周全的。

这种想法在袭扰战结束之后就一直不断出现的北山的脑海里,特别是之前的失败让他觉得这个想法越来越正确。

不过,要完全实施起来,还需要和修斯商议之后才可以决定,毕竟在传统上,考虑战术的事应该由最高指挥官来完成,如果把这种权力和义务下放给下级军官的话,那么也可能造成最高指挥官权力的丧失。

北山摇了摇头,他发现此刻想这些还是有点早,现在应该是高兴的时候。此刻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亚尼法特亚的士兵早就忙于救火,争取抢出更多的粮草,没有人在身后前来追击。

按照之前修斯的想法,如果能成功烧掉对方的粮草,那么至少可以争取出近一个月的时间。那么在这一个月以内,丧失斗志那些士兵应该可以恢复过来,同时还能趁机招募更多的士兵,捷斯亚也就能再次面对凯兰的进攻。

想到这里,北山一阵轻松,至少捷斯亚的未来已经开始有了转机。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官和士兵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三千人袭扰四万大军,并成功烧毁对方粮草,不论怎么说都是很见的战果。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必定会成为后世传说的经典之一,而能够成为造就经典中的一员,是值得骄傲和高兴的。

“我们加快速度,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万岁!”欢呼声响彻南疆的荒野。

撤离的大部队在北山离开之后没有继续朝西线移动,这是修斯认为如果能不阻止凯兰继续推进,那么就算到了塔克斯也是无用的。

因此,在北山回到方圆十几里的撤离地时,百姓们早就站在外面焦急的等待,修斯等人也一脸关切的站在最前面望着东方。

“我们成功了!”还有几百米远,北山就大声宣告起来。

“成功了!”身后的士兵同时朝百姓们喊叫着。

无数蜂拥而来的百姓把北山等人全部抬起,奋力的抛向天空,欢呼和泪水同时出现,如火山爆发般的声浪阵阵传来,久久不能散去。

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激动的百姓才终于把北山等人放了下来,在混杂着感谢和万岁等不同的声音中,北山走到了一脸微笑的修斯面前。

“老狐狸,这次我可没让你失望。”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我的最高指挥官大人阁下!”修斯难得的爽朗的笑出声来。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些人在我走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北山翻了个白眼。

“那肯定是你耳朵有问题,听错了。让百姓和士兵们都退下去休息吧,大家应该也都累了。”修斯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看起来还真的像一只狐狸。

等围在北山身边的人群依依不舍的退去之后,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北山才发现,在修斯的身后站着一脸阴沉的卡特杨和炉石。

开始的一瞬间,北山并没有感到奇怪,卡特杨自从在他大哥当了叛国者之后,脸上就再也没有了笑容,偶尔会开玩笑的那个贵族从来都是一脸阴沉,处理事务时也比曾经更加冷静和理性。

对此,北山也毫无办法,只能等光复全境以后,把卡洛所造成的家族耻辱慢慢消除,让时间去抚平卡特杨的内心。

可是,随即北山就发现了不对。炉石这个家伙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在所有人里就他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不正经的作风,北山甚至怀疑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个矮子也能开口调笑。然而,在知道自己成功的情况下,炉石却还一脸阴沉,实在是大有问题。

“炉石你怎么这个脸色?是吃坏肚子了?还是哪个姑娘把你甩了啊?”短暂的考虑之后,北山并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调侃炉石。

结果,这句话才一说出口,北山就看见刚才还笑嘻嘻的修斯也沉下了脸来,不由的心中一惊,生怕又是有什么大危险出现。

“难道是瓦伦将军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北山只想到这个可能,急忙问道。

“瓦伦老哥那里没有什么问题,派去的探子回复消息称,现在南方还在胶着状态,但瓦伦老哥带话说他那里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问题。”

“那是怎么了,你们都阴着脸,跟谁欠了你们钱一样。”

“这个嘛,跟我们回大帐吧,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你了,他会说的。”

尽管北山奇怪这三人的表现,但修斯既然不说,那也就只有去见见是谁在等自己了。一路回到临时搭建的议事大帐,果然有一个男子等候在那里,但北山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

“大人,终于等到你了!“没等北山开口,男子急忙喊道。

“你是谁?”疑惑在心里漫延。

“他是留守在圣山里的一个士兵。”修斯站在北山身后回答。

“什么?难道是诺伊出了什么事?”听闻是留守圣山的人,北山立刻想到是不是诺伊发生了不好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修斯三人都会有刚才的表情。

“殿下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只是……”士兵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北山呵斥言语扭捏的士兵。

“只是大小姐独自跑了出来,我们劝阻不住,说是来找大人您了!”

北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小姐这个称呼是圣山士兵一直对可儿的尊称,在缓了缓后,北山示意对方把事情的经过说下去。

原来,在离开村落的时候,可儿就想跟着北山一起走,但瓦伦西尔对此并不同意,北山也持反对意见。因为当时所要面对的是会陆续发生的战争,北山等人都不可能抽出精力来照顾一个女子,而且北山也借口诺伊需要可儿的照顾,所以在极度失落当中,可儿也就只能留下。

但是,在北山拿下林科兰尔,向圣山派了一个伍的士兵报平安后,可儿就开始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开始的时候,在其他人苦口婆心的劝阻下,可儿还能安分的待在村落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系情郎的大小姐终于忍不住自己偷偷跑了出来,她离开的时候,北山刚好已经准备进入回廊山谷。

接下来的一切,这个士兵就不知道了。但修斯因为早先一步知道了可儿出来的消息,所以他已经对接下来的情况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北山也在修斯的话语中,脸色变的更加苍白。

修斯认为,可儿肯定从派去圣山村落的士兵口中,知道了最新的情况,包括前去拦截凯兰大军的人是北山。所以,大小姐在并不知道自己的爷爷也没有待在林科兰尔,而是去了西线调兵的情况下,为了不被老爷子看见,然后被赶回村落,可儿必然会独自顺着圣山沿线一路朝着回廊而去。

可是,村落的位置位于兰亚思河的正北方,距离回廊山谷的距离非常遥远。因此,按照修斯的推算,可儿抵达下廊镇的时候,北山应该已经早就败退回到林科兰尔了。

至于接下来的一切,不用修斯说,北山也能猜的到。在可儿发现北山败退之后,她必然会朝着林科兰尔而来,可是在回到林科兰尔的当天,北山就下达了大撤退的命令。

北山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凯兰在他火烧粮草之后喊出的那句话,一瞬间脸色变的惨白,脚下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按照时间的推算,再次从下廊镇朝林科兰尔走去的可儿,必然会面临凯兰进发的大军。而凯兰那句非常肯定自己很快会再见到他的话,就已经证明了他已经捉住了独自一人的可儿,并且也已经从可儿的嘴里知道了她与北山等人的关系。

尽管这只是猜测,但北山心里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怪不得凯兰那样的人,会喊出看似气急败坏的话。因为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在愤怒他烧掉了粮草,而是凯兰在表达自己的自信。

看着北山的沉默,在场的人都清楚,情况有了新的变化。可儿是瓦伦西尔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如果她出现什么性命上的危险,那么在南方战斗的老将军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在这种影响下,导致南方的战局滑向糟糕的局面。

“我该怎么办……”喃喃自语在大帐里的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低头思虑良久,北山抬起头,看向修斯,做出了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决定:“老狐狸,我打算回趟林科兰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