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突破阻拦

从北山遇见卡特杨的地点向西,大约四十五里外就是下廊镇。尽管士兵们一夜未曾合眼休息,一路撤离中也没进食,但被鼓动而出的高涨战意还是让北山觉得,突破的希望很大。

行进的路上,军官们纷纷都站在了最前面,中关驻地的大火让他们几乎失去了部属,心中的恨意和怒气早就无以复加,表示自己要第一个和敌人战斗。

北山偶尔回过头看向麾下的这群残兵败将,心中不免有些烦恼。这是因为不管他们的信念多么坚定,但毕竟卡洛有着七千多人,而中关大火下损失了无数物资,几乎只剩下轻步兵的武器,他们只能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面对装备精良的敌人。

此时的北山似乎能预见到,当正式对战的那一刻,会有很多人倒在下廊镇外。

当时间过去三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再次看见了回廊山谷的南入口,下廊镇就伫立在那里。而也在此刻,北山的判断被确认下来,下廊镇低矮的城墙上,曾经的火焰三角旗已经被取代,换上的是两面不同的旗帜。

北山看过去,其中一面上绣着红色的盾牌,盾牌里画着一头麋鹿,这是卡特杨家族的族徽。而另一面上的图案,不仅是北山,所有人都记忆犹新,尽管看着应该是草草赶制出来的,但绝对是代表亚尼法特亚的银狮。

卡特杨握紧的拳头,响起一阵阵骨头捏脆的摩擦声,冷冷的说着:“叛国贼!”

“你真的确定要和我们战斗在最前面吗?”北山不免再次担心的询问。

“大人,不用再说了,这个耻辱,我必须亲自面对它!”坚定的声音。

“嗯。”北山点点头后,看向身后的士兵,“前面是我们最后的困难,跨过去,未来必将属于我们!”

说完这句,北山猛然回过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下廊镇,高举起大剑,率先冲去。而在他的身后,杀声瞬间涌起!

震天的喊声很快引起了下廊镇里面的注意,在距离不到一里的时候,原本关闭着大门突然打开,随之马蹄踏地的声音重重的传来。

“不好!”

北山一惊,现在己方没有弓箭手可以对敌人的骑兵形成打击,也没有长枪阵来形成防御,如果被对方的骑兵冲击,那么整个阵型必将崩溃。

“结圆阵!”一瞬间,下了命令,此刻只能依靠紧密的阵型来防止骑兵的冲锋。

士兵们迅速移动,聚集起来,厚实的圆阵在很短的时间内成型。与此同时,北山虚挥大剑,几只火焰雄狮从剑尖跳跃而出,朝着正面袭来的骑兵跑去。

面对召唤兽的敌人,不得不放弃正面冲锋,向两翼分散开来,打算把眼前这支残败的军队包围住。不过,这已经达到了北山的目的,只要对方不是正面冲锋的,那么圆阵这种环形防御的阵型,就能在最大程度上让对方的骑兵丧失自己的作用,从而制造出机会。

片刻之后,从两侧迂回而来的敌人骑兵贴着圆阵的外侧不断奔驰。厚实而紧密的阵型,让这些骑兵无法像正面冲锋时一样,把手中的长枪刺入目标的体内,只能用枪刃的部分尽力挥向对方的脑袋。

“前排防御,后排砍马腿!”尽管没有长兵器,但北山还是想到了解决这群骑兵的办法。

不停躲闪敌人枪刃的士兵,在得到命令后,纷纷行动起来。圆阵中站在最外侧的士兵,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尽力保护着身后的袍泽。

而站在后面的士兵,则很快的把刀剑从前方同伴身体的间隙中伸了出去。随之横在阵外的武器,让紧贴阵型奔驰的马匹纷纷倒下,马上的敌人也因此被甩了出去。

最终,敌人在收割己方士兵生命的同时,损失了近一倍以上的人马,只得选择向后退去。而北山也趁着这个间隙,立刻下达绕开下廊镇的命令。

“向南转移!”

对北山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卡洛这个叛徒厮杀,而是尽快绕过下廊镇,回到林科兰尔。只有先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才能重新招募军队,然后再来让对方得到应有的惩罚。特别是此刻包括北山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依靠着内心的精神在战斗,没有得到任何休息和食物的军队不可能长时间消耗下去。

因此,向南方快速移动,绕开对着西边的下廊镇,只要能带领身后的士兵突破到开阔地带,那么北山就有信心甩开卡洛的追击。

可是,和对方骑兵短暂的接触,下廊镇里的其余部队也调动了出来。才避过下廊镇,北山就听见身后传来弓弦的拉动,连忙向后看去,无数箭矢在太阳下拖着细长的影子,夹着风声袭来。

“保护好自己!”

缺少盾牌的士兵,在如雨般倾泻而下的箭矢中,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保护。随着箭矢落下,哀嚎不断的响起,一大片士兵倒在箭羽之中,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嗬!”一支箭矢从北山挥动的大剑缝隙里穿过,左肩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的闷哼了一声。

“大人!”周边的军官担心的喊道。

“我没事!快走!不能停下!”北山猛地把插在肩上的箭杆拔下,身边的莱特赶忙释放了一个治疗咒,让鲜血暂时不会流出。

北山知道,此刻不是耽搁的时候,没有防御器具的军队如果一直暴露在弓箭手的射程内,那么面临的必然只有死亡。脚下没有任何停留,只能任由箭矢飞舞。

在朝着南方行进的短短两里之内,弓弦声不断响起,数以百计的士兵从此倒在了这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南方。

在损失了近千士兵之后,敌人的箭矢终于超出了范围,落在荒野之中。北山朝后方看了看,敌人并没有追上来,不由的长出了一口,只要在坚持一下,就可以绕过下廊镇,所希望的未来也触手可及。

然而,这份庆幸并没有维持多久,北山终于知道为什么卡洛没有继续追击了。在他的面前,朝着南方平原,杂草丛里突然冒出了三个大队的人马,竖立的军旗表明着是早已等待在此的敌人!

看着眼前迅速集结成阵型的敌人,北山在一瞬间就知道是被埋伏了,也同时发现自己在对于形式的判断中,有一个被遗漏的重要问题。

他此时才反应过来,既然卡洛要投靠凯兰,那在中关大火之前,这两人多半就已经互通了消息。那么,凯兰必然会把自己的一部分计划告知卡洛,让他做出相应的对策。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北山终于知道为什么被敌人占据的下廊镇没有选择固守,而是先派出了骑兵,再让弓箭手在身后放箭,并且放弃了追击。这一切,分明是早就设好的以逸待劳的埋伏,在等他主动钻进去。

“这不是北山伯爵吗?”一个嘲讽的声音从敌人的阵中传来。

北山定眼看去,在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敌人的簇拥下,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正一脸蔑视的看过来。从说话人的相貌中,依稀可以看见卡特杨的影子,一头亚麻色的卷发束在脑后,狭长的眼睛下有着高挺的鼻梁。

“大哥!”卡特杨的声音传来,证明了北山的猜想。

“别叫我大哥!父亲身死,你不思报仇,反而跟仇人一起,我没你这个弟弟!”卡洛指着自己的亲兄弟,一声暴喝之后,转而看着北山,“北山伯爵,就凭你身后这些残兵败将,还不打算投降吗?如果你选择投降,或许我能留你个全尸。”

面对这个背叛王国的家伙,北山淡然说道:“罗纳德的自裁,全是因为他自己的错误。泰勒兵败被俘后,你父亲自然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世上,或许他不忠林克陛下,可总是忠于王国的。但你投靠凯兰就是叛国,让你的家族从此陷入不忠不义的地步,会被捷斯亚人唾弃万世。我现在可以谅解你或许是一时冲动,只要你放下武器,表明对捷斯亚的忠诚,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说这些话,北山其实知道不会有任何效果,他只是希望能争取一点时间,让身后的士兵休息片刻。因此,在和卡洛废话的同时,北山悄悄给站在身后的瑟赛比了个手势,让他告诉士兵们随时准备突围。

卡特杨开始也还奇怪北山的举动,但随即他也反应过来,顺着北山的话开口:“大哥,父亲如果不是跟着泰勒反叛,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而且大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了父亲,都是父亲自己决定的。你现在投靠凯兰,以后家族还有什么名誉!”

“卡特杨,你还知道家族?如果你认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就把北山杀了,我还当你是家族子弟!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南疆现在兵力空虚,根本没有资格去与凯兰将军抗衡,你们都难逃一死。而且凯兰将军已经答应我,等他入主南疆,整个北部都会交给我,这才是家族的荣耀!”

“无耻之尤!”听着卡洛说的话,北山暗自摇头。

虽然卡洛是大贵族家的长子,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学识来源,但此时的表现却还比不过平常百姓。而且,北山也相信,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凯兰,对方根本不会给自己拖延时间的机会。

在两兄弟还在辩论道理和未来站在谁的一方时,瑟赛在身后悄悄靠了一下北山,而北山也随即用手肘碰了碰卡特杨。相视一眼之后,没有任何征兆,抬腿朝着卡洛冲去。

和对方接触上的一刹那,北山尽管认为卡洛在决断上有缺失,但还是不由地认同对方还是有值得称赞的一点。身为此刻贵族子弟,卡洛并没有立刻在亲卫的保护下向后退去,他在北山和卡特杨同时挥来的武器下,仍然举着大盾奋力抵挡。

只是此刻,北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些什么,跟随在身后的军官和士兵们已经和对方展开了混战。挡住第一击的卡洛也回过神来,高朝的武技随之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心!”卡洛的剑尖已经像鬼魅一样绕过了北山的武器,朝着他的胸口刺来,卡特杨手中的盾牌也瞬间挡在北山的身前。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划过,巨大的力量让卡特杨的大盾无法保持住它的位置,猛地向后撞来,让北山的额头被盾边割开了一条大口,鲜血覆盖了整张清秀的脸。毫无疑问,已经年近四十的卡洛,绝对步入了大武士的等阶。

一道闪光再次略过,卡特杨的盾牌被高高挑起,飞向天空。北山看着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敌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自己的仇恨,在用盾牌拦住卡特杨劈过剑的同时,单手剑也横挥而来。

来不及躲闪,北山连忙用大剑格挡,随着珰的一声,震动北山的虎口隐隐作痛。卡洛以一敌二的能力让北山无法理会有些发麻的双手,趁着对方回剑的功夫,挡在身侧的大剑反劈过去。

不过,身为三阶武士的北山,确实无法和卡洛相比。反劈过去的大剑,被速度和力量更为强大的卡洛轻易躲过,如同魔鬼般的单手剑再一次出现。

直指喉咙的剑尖越来越近,像毒蛇一样吐着自己的獠牙,北山的生命在这一瞬间面临着死神的威胁。身边的卡特杨也看到了如此危险的情况,但卡洛不断变换的大盾,让他手中的剑无法再来替北山拦下这必死的一击。

“失败的将领才会不断的战斗在最前线!”不知道为何,北山突然想起了曾经养父说过的这句话,“要死了么?”

眼看着未来将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北山的体内突然鼓起一阵暖流,冥冥之中脑海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青色的光晕在一瞬间透过皮肤。随之,早已结出的三个【印】出现在他的手背,然后在光芒四射之中,一个光点渐渐形成第四个简易的图形。

早在去往格威特兰之前,北山就已经是三阶的武士和召唤师,但不论时间怎样过去,他怎样努力,却始终在三阶跨入四阶的荒原上停留。而在四大职业当中,要想步入第四阶的殿堂,第四个【印】的出现是标志的开始。

现在,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出现在北山手背上的简易图形,毫无疑问是第四个【印】。尽管这个【印】只是才形成,但终于标志着北山跨过了许多人无法跨越的荒原。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等第四个【印】的图纹达到一半的复杂程度,北山就必然可以荣登上三阶中。

因此,在光晕闪耀中之中,尽管北山还无法和卡洛相抗衡,但突然的跨越让他在一瞬间,得到速度的提升。

北山猛地后撤一步,身体向侧面微微倾斜,原本象征死亡的剑尖,有惊无险的擦过。与此同时,大剑贴身而起,横着向上推开了剑刃。

“让我来!”另一旁带领士兵战斗的瑟赛,被北山身体里冒出的青色光晕所吸引,随即发现卡洛表现出的高朝武技。连忙从人群中冲来,长枪搭在卡洛的剑上,拥有同样等阶的大魔武士迎了上来。

被瑟赛接替战斗的北山,终于可以抬起头查看四周的情况。在他的身边,到处都是人们的叫喊声,双方士兵胶着的战斗在一起,贴合的战线上不断的出现层层血雾,杀声响彻着天空。

不过,北山明显可以感觉到,士兵们已经开始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原本平行的阵线逐渐后退,在以逸待劳的敌人不断的冲击下,坚定的信念也无法保证持续的战斗。

大多数的战士没有盔甲的保护,非常轻易的被敌人的刀剑砍杀着,不断有受伤的士兵被拖向后方。而在战阵的后方,已然堆砌了层层叠叠的尸体,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开始出现绝望的神色。

这一刻,北山感觉自己就像大海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船,面对波涛苍白无力。失败的阴影,开始浮现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