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原来如此

就在落石砸向凯兰本阵的同时,北山的双手再一次不自觉地握紧,他看着那群狼牙骑士,明明各个都身穿重甲,却还奔驰的那样快,马蹄声如同惊雷般的,瞬间就穿透了洛天的轻骑兵部队的阻拦。

紧接着,狼牙骑士们也根本不与轻骑兵纠缠,一骑绝尘的朝着北山的本阵袭来,只留下洛天大喊着带人不住地追赶。

而与此同时,在北山的目光中,中央战场上的战斗,分明已经是胜利开始滑向自己这一边,随着战斧兵的加入,敌人的弓箭部队已经被打散,无数把战斧和轻步兵的武器,开始挥向敌阵的后翼。

北山甚至能看见,特鲁挥舞着他那沉重的战锤,每一此挥动,都卷走了数个敌人的性命,在特鲁的四周,躺满了亚尼法特亚人的尸体。

而仍在不断冲击着的重步兵楔形阵,也逐渐破开了敌人重步兵的防御,眼瞧着最多再过十分钟时间,就可以把敌阵从中间分开。

不仅如此,重步兵楔形阵的两侧,近卫营和部分留在这边的轻步兵,在卡特杨和莱尔的指挥下,也开始将敌阵两翼的敌人,打的连连后退。

北山一眼看去,在战线的左翼,卡特杨冷静的观察着局势,不断地调整着兵力分布,确保每一处都能得到及时的支援。而右翼的莱尔同样不逊色,他凭借着敏锐的战场直觉,指挥着右翼的士兵,对敌人的侧翼发动着猛烈的攻击。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围歼敌人不是幻想,只可惜,如果没有不断接近的狼牙骑士的话。

北山的汗水瞬间密集地滑落,他知道再有十数息,狼牙骑士团就能成功冲击自己的本阵,那原本有利的局势也将会瞬间翻转。

可为什么,修斯那边已经动手,凯兰的本阵也正遭受着飞石的攻击,敌人怎么就不吹响号角,让狼牙骑士团放弃对自己的进攻,去返回护卫凯兰呢?

难道,飞石的落击,根本没有对凯兰产生任何影响?还是说,那些攻击对凯兰这个四阶大武士而言,根本无法产生任何波动?

更或者,凯兰也许压根儿没在敌人的本阵中,他早就发现了山崖上的埋伏,才让狼牙骑士们继续执行突击自己本阵的计划,以此达成一举俘虏自己的目的?

北山的思绪飞速运转,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他抬头看向两里外飞石落下的地方,除了飞扬而起的尘土,并没有任何能辨明的场景,可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正当北山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达命令,让前方的战士后撤本阵,重新布置对狼牙骑士团的冲击防御时,亚尼法特亚的本阵,传来了一阵阵号角声。

只在一瞬间,银色重甲的狼牙骑士们,带着敌人的轻骑兵部队,远比冲过来的速度更快的,向后脱离而去,中央战场的敌人的步兵阵营,也同样迅速转变阵型,朝着凯兰的本阵慌忙撤离。

北山瞪大了眼睛,微微愣在原地,心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但他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也不管身边准备挥舞令旗的传令兵,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对着下方同样有些发愣的战士喊道:“快!追击!”

不论是什么原因,导致北山以为绝不会响起的撤退号角响起,现在都是最好的攻击时刻,敌人慌乱的退败的机会,北山绝不会放过!

战士们被北山激昂的声音唤醒,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眼中迅速燃起兴奋的色彩,迅速调整姿态,握紧武器,朝着正匆忙撤退的敌军追击而去……

于是,从上午十一时开始的下廊会战,到了下午四时左右,当敌人尽数被追击的战士撵回回廊山谷后,在北山仍有些不可置信的愕然神色中,正式落下了它的帷幕。

“大人!敌军已经全数退回回廊山谷了!”在北山看着敌人离去的战场出神的时候,卡特杨已经回到他身边,脱下头盔,汗水顺着发梢不断流下。

“辛苦你了,让我们的参谋长都累成了这样。”北山拍了拍卡特杨的肩膀,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才发现自己的背部也已被汗水打湿。

卡特杨继续兴奋的说道:“大人,这次我们和敌人正面对战,都没有落了下风,而且还把他们赶回了回廊山谷里,凯兰终于不是那样可怕的敌人了!”

“是啊!”经卡特杨这样一说,北山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感叹着。

不论如何,这都是自从北山面对凯兰以来,第一次正面击退凯兰的进攻,或许从结果上来看并不算一场胜利,但北山相信从此以后,战士们心中将会有一束阳光,穿透长久以来面对凯兰时不可避免的阴霾。

“对了,虽然敌人没有坚持留在南入口扎营,而是退回山谷中,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记得安排战士在入口处布放,防备凯兰夜间可能的突袭。”北山对卡特杨吩咐道。

卡特杨则指向两里外回廊山谷的南入口,说道:“我已经下令了,今晚将由路棋的重步兵营和特鲁的雷字营在那儿驻扎,确保敌人晚上无法跑出来一个人。”

“那就好。”北山满意的对卡特杨笑了笑,随着战争的时间越来越长久,卡特杨等人也逐渐对战事的安排更加周密起来,不会事事都要北山亲自操心了。

北山接着指向山崖:“走吧,我们去接修斯,在上面待了快一天,想必老狐狸此刻心中早就埋怨至极了。”

卡特杨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说起来,如果不是提早安排修斯带着那两个小队战士去上面,说不定凯兰还不会那么快吹号角撤退呢!”

对于卡特杨而言,他一直在战场的前线指挥,并不像北山那样可以站在指挥台上看清楚战局的全貌,他只是在那时候越过战士的头顶,隐隐看见凯兰的本阵处不断地有飞石落下而已,却不知道北山在那时心中究竟如何紧张。

“凯兰到底是不是因为落石才下令撤退的,还不好说,明明那时候再等个不到一分钟,我就不得不主动喊停前方的战斗,把战士们撤回本阵防守。”北山心中暗想,“或许,老狐狸站在高处,能看清楚具体的原因吧?”

在两人策马走向两里外的山崖下时,经过刚才激烈的战场,北山才注意到,这片原本长着青草的土地,已经被双方的士兵踩踏出了原本的褐色泥土,特别是来到战场中央时,举目望去只有满地的无主武器,以及躺在那儿的无数具尸体。

“这就是战争啊!”北山轻声叹息。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生命从眼前消失,在之前的好几次战斗中,甚至包括中关驻地的那场大火,虽然死亡的人数更多,可北山毕竟没有亲眼看见过,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失去生机的躯体,可想他心中如何震撼。

“哼,如果不是凯兰那家伙执意侵入南疆,我们又怎么会失去那么多同袍!不过,我相信有大人的带领,我们迟早会把这份血仇给报了!”卡特杨明显没意会到北山叹息的真正原因。

北山并没有对卡特杨解释什么,他知道,他心中偶尔浮现的对于战争的叹息,别人不会理解,甚至可能会被视为软弱。在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每个人都被仇恨与忠诚紧紧束缚,他们的眼中只有胜利与复仇的光芒。

“我们会胜利的。”北山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便轻轻拍了拍马背,示意继续前行。

两人来到山崖后,趁着修斯还没从上面退下来,北山还去南入口看了看,敌人的旗帜和身影已经不见了,听在那儿准备负责看守的路棋说,派去的斥候查探到凯兰直接退了五里多才停下。

北山放心的点了点头,有这段距离在,就算凯兰想要故技重施的从夜晚突袭,斥候也有足够的时间预警,而且一想到凯兰即将面对数万敌人,在狭窄的山谷里搭帐篷,该是如何的焦头烂额,北山的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而不得不说是,或许修斯这只老狐狸的确年纪大了,北山和卡特杨在山崖下足足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一身长衫被山石刮破的修斯,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才知道,原来修斯你还有这种癖好,不光喜欢穿破烂的衣服,还喜欢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北山一迎上去,就指着修斯裤子后面破开的一条大口子揶揄道。

卡特杨在一旁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简直不知道北山是怎么了,明知道修斯下来后肯定要对他们两个好一顿臭骂,这还上赶着去调侃,卡特杨怀疑自己的大人是不是因为击退敌人而兴奋的有些糊涂了。

从这一点来看,北山的想法倒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他是觉得反正躲不开修斯的臭骂,不如就先发制人,也总比光挨骂的好。

修斯大概是年纪一大就感官不灵敏,刚才一路从山崖上退下来,根本就没注意到裤子破了,更不用说后面会凉飕飕的,这时候被北山一说,一张老脸顿时通红。

好在卡特杨是怕极了修斯的那张嘴,担心北山这番惹火上身的行为,把他自己也给烧到,连忙把马鞍上的鞍布交给修斯来遮羞,不然老狐狸大概会找个地缝主动钻进去。

“我呸!有些人还好意思说我,我在上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大好的一场战斗,被北山你指挥的成那样子,你真是不害臊!”修斯吐了口唾沫,对北山骂道。

这话倒让北山有些觉得无辜,他认为自己指挥的明明已经很好了,除了敌人的狼牙骑士,那是的确没有办法之外,其余的不像是有什么问题才对。

北山这样想,当然也就这样说了出来,结果话音还没落下,修斯就立马说道:“这还叫好?我问你,为什么你要让近卫营去协助重步兵的两翼,反倒让轻步兵去绕到敌阵的后侧进行攻击?”

“额,如果近卫营不上去,那重步兵不就被敌人给包饺子了?”北山还没反应过来。

修斯狠狠的对北山翻了个白眼:“笨蛋!蠢货!真是哪天被你害死都不会知道!你难道听不出来我问的是什么吗?是在问你不保护重步兵的两翼吗?”

北山一愣,随即终于反应过来,顿时脸颊和修斯一样红了起来,他知道修斯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确是犯了个错误。

“修斯,大人的命令有错吗?”卡特杨不敢肯定的对修斯问道,他也注意到了北山的脸红,可却仍没想到北山哪里错了。

“你也真是个笨蛋!”修斯先是骂了一句,才对卡特杨解释。

原来,北山的对策不算有错,错的是调动部队的位置,在修斯看来,应该把近卫营和轻步兵打个对调,由轻步兵负责重步兵楔形阵的两翼,而近卫营则去绕袭敌阵后侧。

“本来敌人的两翼就是轻步兵,我们派同样的就行了,而近卫营身穿板叶甲,在远距离的情况下,根本不用去管敌人弓箭部队的袭击,这样不就能更轻松的解决那时的情况?而且,还不用动用特鲁的雷字营!”修斯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北山这时候更是觉得脸红的发烫,他之前的确没想到可以这样,不过就是调换个方位,又用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对战局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而这样一来,雷字营就不用调动,那敌人的狼牙骑士纵使通过了轻骑兵部队的阻拦,北山也可以直接让雷字营回援,暂时不必担心自己本阵的安危。

想到这里,北山也明白,如果他当时真的那样做的话,站在高处的修斯,肯定不会在那时命令朝凯兰的本阵落石,而是会再等上一会儿,那时间稍微再拖的长一点,中央战场的敌人哪怕不能被完全消灭,至少也能再多损失一些,会战的结果也会更有利于自己这方一点。

“原来如此!我承认这是我的问题,如果能按照你说的那样做,我们就能扩大战果了。”北山的确比不上修斯的脸皮厚度,在双方都面红耳赤的情况下,他率先低头给修斯认了错。

既然重新占据了上风,老狐狸也就瞬间变脸,笑呵呵的对北山说起好话:“这毕竟你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人的战场,我也是站的高才辨的明,要真在底下,是不好说的。而且,不管如何,我们至少打退了凯兰,这可是正面战场上的第一次哦!”

对于修斯这种深得传闻中变脸艺术的精髓,北山只能一笑了之。

“对了,老狐狸。”北山想起刚才自己一直的疑惑,“凯兰的本阵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发动了落石的攻击,他却先没吹号撤退,而又在狼牙骑士们马上就要冲击到我的本阵,在我即将撤回战斗的士兵防御时,突然又吹号了呢?”

随后,在修斯的回忆中,北山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原来在修斯发现战场形势不对的那一刻,他就命令对凯兰的本阵进行落石攻击,可没曾想,北山之前猜想的没错,凯兰作为一只脚都踏入五阶武将的大武士,对于那些落石根本毫不畏惧。

修斯在高处看的清清楚楚,凯兰的一杆长枪,如同游龙飞舞,在他的头顶画出一道严密的银色屏障,将纷至沓来的落石一一击落或拨开,石头甚至在他周围爆裂开来,碎石四溅,无法伤及他分毫。

“既然是这样,凯兰根本不用又吹响撤退号角啊?”北山问道。

修斯笑了笑:“看见凯兰那样厉害,我倒真惊了一下,不过嘛,虽然低估了这个对手本身的武力,但不影响我调整对策,因为凯兰身边的那群敌人可不是有相同的能力的。”

话说到这里,北山也就明白了,修斯立刻转变策略,更为狡黠的去攻击凯兰本阵的敌军士兵,而不是继续针对凯兰本人,于是围绕在凯兰身边的敌兵们,顿时陷入了混乱与恐慌之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北山更不难猜到,看着自己麾下士兵正在遭受重创的凯兰,除了愤怒与无奈,也只能选择吹号撤退,不然他本阵的战士将会无一幸免。

“原来如此!”北山又说了刚才说过的这四个字,“还真多亏了你这个老狐狸脑子转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