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听完描述,只觉得哭笑不得,他有想过敌人成功突围的原因会有多种可能,却唯独想不到竟然会是因为这一种,再看向修斯时,老狐狸的那张脸上已经羞得通红了。
“这件事说到底责任在我,如果不是我轻敌自大,偷偷离开大营跑到那种地方的话,敌人根本不可能这样轻松的跑掉,北山你看你想怎么办吧,打军棍也好,降职也好,哪怕杀头我都受着。”修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来。
北山微微叹了口气,老狐狸没有推脱自己的责任,这倒是让他略微有些意外,但真要对修斯处罚,那又怎么可能呢?
说到底,修斯悄悄跑去找卖笑女,导致敌军突围时全军没有居中指挥,往重了说就是贻误军机,那得直接斩首示众,可北山当然不会这样做,怎么舍得?而要是往轻了说,军中的确好像也没有一条关于这方面的军法,来处罚修斯。
而且,就算是有,北山也没办法真的做什么,因为那样就必然是要把具体缘由通报全军的,但这么个原因,北山实在无法说出口去,要是被战士们知道掌管军法的监察长兼军师大人之所以当时没在军中,是去做那种事情,怕是老狐狸也只能面对群情激愤而以死谢罪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一旦捅出去,实在有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威,还会降低几次胜利才培养起来的士气,更会让战士们不自觉地对整个指挥层产生怀疑,从而影响今后作战指挥时的命令通行的顺利度。
无奈之下,北山只得摆摆手:“就像老狐狸你说的,没有谁能永远的战无不胜一样,这世上也没人能永远不犯错误,我被伏击是犯了冒进疏忽的错误,你让敌人突围逃脱是犯了轻敌自大的错误,知道了就改,以后别再犯了就是,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同时,北山对瑟赛、卡特杨和莱尔吩咐:“你们三个记得别说漏了嘴,这种事情从今往后就只有我们五人知道。”
“是,大人。”瑟赛三人当然清楚其中的关窍,连连点头。
“可全军上下为了包围敌人付出那么多精力,光是挖壕沟都累了好几天,要是一点理由都不给出去,我担心战士们心中不满,毕竟这几天以来,大家都知道那晚只消灭了一个大队的白银骑士而已。”修斯却继续说着反对的意见,似乎他仍不愿放弃自己承担责任。
北山又叹了口气,既然不打算追究,那就干脆送佛送到西算了,于是继续说道:“直接通知下去,那天晚上修斯没在大营中,是因为我之前留下的命令,让他从那晚开始,在夜间亲自去查探敌人可能突围的路线,以此才能更好掌握作战动向,只是没想到敌人却也趁机在那晚突围了。”
他接着看向修斯:“老狐狸你也是,要是战士们有不满,或者兵团长中有人责怪,就都推到我头上来,想必至少我的名头和身份,好歹能压制住些。”
看北山把责任一股脑的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修斯瞬间挂上了一副笑脸:“这你倒大可放心,如果是因为你发布的命令,才导致敌人突围离去的话,战士们就只会觉得这是我们伟大的指挥官另有深意,而绝不会心中不满的。”
面对修斯这比翻书还快的变脸,北山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暗骂:“靠,又被你个老狐狸骗了!”
北山这下是想通透了,以修斯的这股人老成精的劲儿,怎么可能没猜到自己不会追究,但毕竟身上挂着致使敌人突围的责任,始终是个隐患,不如作势让北山主动把锅背过去,他从此就完全一身轻了。
对此,北山只得无奈的笑了笑,事实也是如此,但凡坐在他这个位子上,很多时候就是为下属背锅和擦屁股的。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北山你要不要去见见那个奥洛夫?”修斯突然问道。
“嗯?”北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奥洛夫?”
“不是那只猪还能有谁?”修斯嗤笑着。
北山疑惑地问道:“他没被罗恩那几个家伙抓走吗?”
修斯耸了耸肩,说道:“这家伙当时躲在自己卧室里喝的酩酊大醉,所以罗恩那些人重新抢夺指挥权的时候,就把他给暂时忘了。而罗恩等人控制住敌军,再回过头来想找他时,惊吓中的这头猪早就酒醒大半,趁着夜色躲在了一口枯井中,敌人急着出城也就放弃了在他身上浪费精力,直到我进城后听人来报,才把哭喊连天的他从井里拉出来。”
北山点点头,怪不得修斯能把敌人突围的经过讲的那么清楚,连敌人发生在城内的事情都知道,看来多半是奥洛夫被带到修斯面前后,老狐狸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部分,再加上他自己的判断,才最终构建出事件的全貌。
“他被留了下来,会不会是罗恩他们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找到了这家伙投靠我们的证据,所以……”
北山说到一半就停下了,随即哑然失笑,自己实在是猜想的有点过分,如果奥洛夫投靠一事真的被罗恩知道,肯定是哪怕浪费些时间也要找到这家伙,然后一刀给他毙命的,绝不会放任这头猪躲藏着活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北山也就知道修斯问自己见不见奥洛夫的真实意图,无非是问要不要留他一命。
“他的性命暂时留着,就交给老狐狸你看管,我就不去见了。”北山直接给出了命令,同时一想到奥洛夫那肥头大耳的谄媚模样,就浑身恶寒,对于再去见这头猪,也实在没什么兴趣。
“不错不错,我还说准备劝你别冲动呢,其实从现在来看,这个奥洛夫还有些利用的价值,至少在亚尼法特亚内廷完全确信了他投靠我们之前,都可以用他来做点文章。”修斯再次露出奸诈的笑容。
北山看着修斯,让他有种突然的感觉,与那个奥洛夫相比,或许这个老狐狸才更让人浑身恶寒才对。
“行了,既然其他的事情都已经清楚,我们也该回到正题上来。”片刻过后,北山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修斯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你说得对,现在敌人军中没有了奥洛夫那头猪的掌控,他们一定会用信鸽给亚尼法特亚内廷通报真实情况的,凯兰肯定也将再次带着更多的敌人南下。我估算了一下,按北边获知的时间和路程来看,我们应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拔掉这颗最后的钉子,然后就前往下廊镇和瓦伦老哥汇合,准备迎接回廊山谷中再次南下的凯兰。”
“我打断一下,老狐狸你说的其他都对,但我觉得我们很可能没有一个月那么长的时间了,或许连半个月都不一定有。”北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大人为什么这么说?修斯他分析的很正确啊!就算罗恩那几人是在拿回敌军指挥权的当晚,从林科兰尔里就放飞信鸽,等亚尼法特亚内廷获得情报,再让调回去的凯兰带兵南下,怎么算一个月时间也绰绰有余了啊?”卡特杨在修斯说话时,心中也在盘算,觉得老狐狸说的都很对才是。
“是的,如果是按你所说的这样计算的话,我们的确还有一个月,可这是你们不知道卡洛在逃离下廊镇的时候,也派人去了北方的情况下。”北山想起遭遇伏击的那时候,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卡洛对他所说的话。
卡特杨瞪大了眼睛:“大人您说的确定吗?”
“几乎可以确定。”北山点点头,“卡洛对我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当时几乎已经是面临死地了,他也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卡洛应该没必要骗我什么。这一点,莱尔当时也在,他可以作证。”
北山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一瞬间就都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莱尔身上,大贵族家的次子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着,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连忙点头赞同北山:“大人说的没错,我也清楚记得卡洛说的那番话,而且以他那当时自大的神情,不会是欺骗大人的。”
修斯和瑟赛听莱尔也这样说,不由地都微微皱起眉头,卡特杨更是难得从向来平静的脸上浮现怒气,他是想不到卡洛连卖国都卖的这么起劲,真是自己的“好大哥”!
“这么说,我们是时间紧迫了!”瑟赛感叹了一句。
修斯也点点头:“的确是时间紧迫!”
“我说,你们俩个能不能不说些没有营养的话?现在我们都知道,凯兰说不定都又快要重新南下到回廊口要塞,沃尔刚的那群敌人,我们究竟该怎么解决?”北山有些无语的拍拍桌子。
北山的提问让几人对视一会儿,然后修斯先说道:“没什么好办法,就算那不到两万的敌人粮草断绝,可真要固守一座城,我们除了强攻就没别的法子,但那又需要我们用许多人命去填。而本来计划的继续围困这条路,现在看来也走不通了,时间上我们耽搁不起,毕竟要开始防备着再次南下的凯兰。”
听修斯这么说,北山转头看向瑟赛和卡特杨,而被注视的两人也纷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确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对策。
北山暗自叹息了一声,心中抱怨自己究竟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军官,还军中三长官呢,此刻简直不如三条猪,至少猪还可以杀了炒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