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就这样又过了一夜,第二天太阳才从地平线上升起,瓦伦西尔就带着麾下的四个兵团,总计一万八千人准备出发了。
骑在战马上,面对前来送行的高级军官们,老将军敬礼致意:“我预计两天后就到达指定位置,各位在此也多多努力,协助大人早些时候光复王国。”
军官们也扣胸回礼:“瓦伦西尔将军放心。”
随后,瓦伦西尔看向北山:“大人也一定小心,敌人仍旧强大,接下来的战争会更加残酷。”
北山点点头:“瓦伦将军也多保重。”
“对了,她就麻烦你了。”瓦伦西尔突然轻声说道。
尽管没有说出名字,但北山也知道指的是谁,因为瓦伦西尔担心女儿家万一哭哭啼啼,所以今早的送行并未同意可儿前来。而其实抛开军中关系的话,北山和可儿的相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北山还算是瓦伦西尔未来的孙女婿。
“我等会儿就会派人护送她回塔克斯去,毕竟这里是前线,留在这不安全。”北山知道这并不是瓦伦西尔以军职身份的嘱咐,而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叮嘱,“请放心,有我在,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有了北山的保证,瓦伦西尔也不再说其他的,只是挥动马鞭,指向南方:“全军出发,为了王国,为了未来,让我们继续前进!”
随着一声令下,大军开始缓缓移动,马蹄声、盔甲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首激昂的战歌。而看着一万八千名战士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火红的战甲,北山才带着军官们转身返回。
而在瓦伦西尔离开后的第三条傍晚,北山就收到了信鸽传来的消息,老将军率军驻扎在了向南一百一十二里外的,一个名叫沃斯的小镇中。
此时,整个捷斯亚被一分为三,北山等人占据了战前几乎整个南部防区的地盘,凯兰和叛国的卡洛则占据京畿防区的部分和整个回廊防区,还有就是在靠近东边欧洛山的那群仍在观望中的贵族们,他们主要集中在东部重镇加拉赫。
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春天,北山打算主动发起新一轮的攻势,而不是像之前一样,一直被动的防守。
因为北山考虑到,此时他麾下有八个兵团,瓦伦西尔那里有四个,总计五万四千人。而凯兰那边刨去损失的,应该只有三万四五千左右,哪怕加上卡洛麾下的那群贵族私兵,也不到五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至少现在双方的兵力已经相等,自己这边甚至可以说还略有优势。
当然,北山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只以人数多少来评判对战优劣的幻想少年,如果战争真的那样简单,那么几个月前入主南疆的凯兰早就把自己消灭干净了。
为此,北山召开了军议会,但对于接下来具体的行动,军官们却明显分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是以修斯为主,有洛天、特鲁、路棋、以及亚德两兄弟,他们认为应该先不管粮草短缺的敌人,反正凯兰现在也大概不会再发起主动进攻,不如趁着最后的机会,把东边那群观望的贵族解决了。
这样做的好处不言而喻,只要东边那群中立的家伙倒向光复军,那么整个战场形势就可以形成完整的半包围,今后就可以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击敌人,让敌人首尾难顾,彻底陷入被动。
修斯作为这一派的主心骨,向北山分析:“东边贵族的观望态度,实际上是恐惧与利益衡量的结果,只要我们大军压进,给予他们必要的震慑,犹豫中的他们就不得不加入我们,不论是否能增加我们自身的实力,至少不会为敌所用。”
而另一派却不这么看,其中主要是卡特杨和瑟赛两兄弟,还有新晋的几个轻步兵团的长官,他们觉得根本不需要关注东边的贵族们,只要战况没有出现特别优势的一方,那这些贵族就会一直保持观望的态度,而如果有一方出现了明显的失败,贵族们自然会主动加入另一边。
不仅如此,卡特杨还冷静的指出,如果大军向东,他可不相信凯兰这个聪明的敌人会无动于衷。对方哪怕因为缺乏粮草而无法像之前一样长途奔袭几百里,但己方人马都到了王都近前,除非凯兰是笨蛋,那他就决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瑟赛对此也无比赞同:“凯兰完全可以派出精锐尾随我们,攻击军阵后方,造成我们行进的混乱,从而导致我们的大败。“
结果,连续十几次军议会下来,两派都互相争论不休。修斯一直坚持向东,只要小心谨慎,那就算凯兰出击也没什么影响。而卡特杨和瑟赛则认为那不如包围林科兰尔,把凯兰围困在里面,围到对方粮草断绝,迫使敌人放弃王都。
而两派的反对理由却也非常充分,卡特杨和瑟赛认为修斯的小心谨慎只是理论上可行,只要稍没注意,就必然被凯兰抓住破绽,到那时全军溃败的后果就并非只是猜想了。
至于修斯,他对两人的建议也嗤之以鼻:“十倍于敌人才能进行包围,这么浅显的道理竟然都不懂,难道你们没看过兵书吗?真要以我们现在的人数包围林科兰尔,依靠坚城的凯兰就可以打一场莱顿战役的加强版了,只不过胜利的一方是他!”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转眼就来到了王历一二〇四年的三月一日,每天除了军议厅中的争论声,整个大军愣是和之前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新的行动。
北山就这样眼看着自己主动出击的想法,一步步在争论中变成空中楼阁,而争论双方提到的最重要的核心,竟然还是凯兰这个变数,让他不由地觉得头疼。
正当北山打算无奈的宣布,主动出击的想法作废的时候,一个传讯兵突然推开了军议厅的大门,刚才还在吵闹不休的军官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这个贸然出现的士兵。
“不知道我们在开军议会吗?也不知道是谁的手下,这么没有规矩!”瑟赛大声呵斥道,同时眼神不断地斜瞟修斯。
大家都看出了这个士兵属于监察处下的对外作战司管辖,几天的争论下来,总军务长阁下早就对修斯这个总监察长看不顺眼了,此时正好趁着机会指桑骂槐。
“切!”修斯翻了个白眼,悄悄竖起中指,人老成精的家伙当然不会把这种小伎俩放在心上。
不过,对于这个传讯兵竟然会突然闯入军议会,修斯当然得过问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传讯兵此时脸色一片通红,看见直属最高长官发问,对着其他军官鞠了一躬,然后跑到修斯身前,呈上一张卷起的纸条:“大人,这是北边传来的!”
“哦?”修斯连忙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脸上逐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接着递给了北山。
北山在一旁听见是北方传来讯息时,就已经猜到了大概,等他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后,也和修斯一样笑起来,果然如他所料。
“不用再争论怎样主动出击了,现在就暂时还是按兵不动,我们看起来需要改变计划。”北山对其他人说道。
众人闻言都不明所以,为了主动出击,大家都争的面红耳赤,结果北山此时又说改变计划,不止一个人脑海中出现“这不是玩人嘛”的想法。
“大人,是有什么新情况吗?”卡特杨关心的询问。
北山点点头,先是让传讯兵退了下去,然后才挥了挥手中的纸条,止不住微笑的宣布:“麦克莱传来消息,凯兰即将被调离南疆!”
“哦!”一片惊叹响起。
面对众人欣喜的这一幕,北山想起几个月以前,在他从林科兰尔带回可儿的那一晚,修斯就对北山提出了从战场之外调离凯兰的计划,而等到达塔克斯时,北山才对其他人讲起了这一件事,那时候被派去负责此事的麦克莱都已经走了十天。
当时,在北山正式宣布这个计划之后,他很清楚的看见军官们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是因为,从飞龙帝国时期开始,军中的将领们就固执地认为,哪怕是敌人也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将之击败,而不是用阴暗的方式把敌人打败在战场之外,这是令人不齿的卑鄙行径。
因此,在知晓这份计划的那一刻,修斯几乎被所有人怒目而失,就连洛天和博伦思这两个盗贼出身的人,也暗自摇头。
而这其中反对声最大的,就是正统军出身的瑟赛等人,他甚至说出了“哪怕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掉脑袋,也不能用这种黑暗的手段”之类的话,还要求北山立刻派人把麦克莱追回来。
至于修斯,有北山一心支持的他,哪怕面对人多势众的反对,也仍然不为所动。老狐狸坚持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错,明知道凯兰这个敌人不好对付,还要强撑着脸面对和对方战斗,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这样阴暗的做法只有盗贼才想的出来!跟臭水沟里的老鼠都没有什么区别!”
性格鲁莽的特鲁在那时当着修斯的面,直接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语言,而其他的军官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很明显眼神也出卖了他们真实的想法,和特鲁想的一样。
修斯却根本没有因此恼怒,他只是悠悠然的反驳道:“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取得胜利,所以老鼠的想法也好,臭虫的想法也好,只要能获得胜利,就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们认为这不符合所谓的荣誉和正义,那我想问一句,明知道打不过对方,还把战士们的性命填满在战场上,这就很荣誉和正义了?要是还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干脆投降好了,这样至少不用再死人!”
这一番话说下来,让本来吵闹的反对声熄灭了下去,因为没人再能证明修斯的话到底有什么错。
而随着时间发展,特别是莱顿战役过后,就算是瑟赛这样的强硬反对者,也觉得能把凯兰从战场之外调离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尽管,有些人心中仍然觉得这与自己的信念不符。
此时此刻,当北山宣布了计划已经成功的时候,他再次扫视过众人,从他们的脸上都看见了一股轻松的神色。对此,北山心中暗自好笑,早知道是这样,何必在当初和修斯争论,还被老狐狸骂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