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命这出戏(1)

因缘无法重现

我们的人生因而要过得有意义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师利菩萨摩诃萨!

顶礼大恩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

1.同样的因缘无法重现

时间飞逝。

我们是一群搭载时间之车的乘客,疾驶在生命的单行线上。无法减速,不能回头。

悲喜,聚散,成败,像路边的花草,一闪而过。

一切的经历和感受,都径自往身后狂奔而去;我们却是径自前行。很奇妙,人们以为自己是与生活同行,而原来只是擦肩而过。

生活是一场没有彩排的现场直播。演成什么样都是自己担当。演好了,皆大欢喜。演坏了,也不可以叫停,不可以重来,换个场景,换副扮相,甚至换一个角色,换一个剧组,接着前面的线索,还得往下演。

可这是怎样的一个舞台呢,不同的剧组,不同的故事,同台献艺,全是直播。彼此影响,相互客串,又各行其是,各自连续,以至无穷。

演员们说话、做事、演绎与其他人物的关系,都需很小心,要演好自己的戏,又不妨碍他人演戏。

佛教的修行者随时保持觉察,看护自己的身心活动,反省自己言行背后的动机,珍惜与他人、与其他生命之间的种种缘起,是因为我们知道,生命这出戏,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短暂而无法重来,我们的人生因而要过得有意义。

2.一颗受过训练的心,才更容易感受到安乐

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行为背后的动力是什么?为利?为名?为感情?为物质?为精神?

仔细看看这些动机的背后,还有一个根本的共同的动机,那就是为了安乐。

安乐还有许多名字,代表它不同的侧面和程度,比如,快乐、幸福、享受、乐趣、舒适、喜悦、宁静、满足、安全……

安乐主要是内心的感受,它在心里,不在身外,所以内心如果不快乐、不满足,外境再美妙再丰富,也很难感到愉悦、富足;而一颗宁静柔和的心,在贫乏艰难的环境中,也能生出喜悦、自在。

倒不是说物资越贫乏,内心就必定越安乐,物质生活丰富就必定让人痛苦。这其实还是认为安乐与否完全由外在的物质决定,只不过与常人的思维相反,认为物资越少越快乐。

多数人却是走入另一个极端,认为安乐就在于物质的积累、财富的增加,占有、享用的资源越多,就必定越幸福快乐。现代社会有些人毫无顾忌地竞争、攫取物质以及各种资源,忙于追逐名利,他们认为这些东西本身带有快乐的属性,能自然给人带来安全感、幸福感。有些人过分投入地竞争、追逐,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追求幸福安乐,慢慢地,把手段当成了目的,相信自己活着就是为了与人竞争、囤积名利。如果有一天,没有比较,也无须抢夺了,便觉得生活没有意义。

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一个人的价值往往取决于他创造物质财富的能力。然而,人之为人的价值和意义,远比创造财富宽广、深刻。人活着,除了积累和占有外,还有很多事值得去做。

那么,安乐与物质无关吗?不是的,至少对一般人而言,完全摒弃物质而讲安乐,是不可能的。月称菩萨在《入中论》里讲到,大乘佛教六度波罗蜜首先是布施,其中包括财物布施,原因就是物质基础对安乐来说是重要的,布施无疑能给对方带来安适快乐,同时布施也让自己感到快乐满足,并给自己积累福报。

物质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只是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仅靠物质手段是难以解决的。

人,除了物质生活外,还需要有精神生活,去抒发情绪、陶冶性情,通过精神的修养和升华,获得内心持久的喜悦宁静。

在基本的衣食住行得到保障之后,我们仅再需要一颗受过训练的心,就能得到安乐。

3.苦,源自烦恼和业

既然大家都目标明确,为了安乐,何以还是有很多人成心要受苦一样,眼睁睁直奔一个个痛苦而去呢?

佛陀初转法轮主要讲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人们误把痛苦当成快乐,跟在痛苦后面追,还以为是在追快乐。其次,人们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远离痛苦忧恼,获得安乐,现用的那一套方法适得其反,用制造痛苦的办法去追求快乐,当然不会有结果。

佛教所讲的“苦”不仅包括剧烈粗大、毋庸置疑的痛苦、灾难、伤害,还泛指一切的忧恼、缺憾、局限。如此,人生所有的经历似乎都包含在苦的范畴之内了。自有生命便有忧患。老病别离、冤家相见、所求不得之苦自不待言,即便是快乐,也没有不最终变成忧恼、惋惜或惆怅的。

轮回中任何的生命形态都不离苦的本质。快乐不是没有,却短暂而趋于表面,就像在一碗汤药里加入一小片包着糖衣的药丸,那微不足道的甜味根本冲淡不了整碗药的苦涩。

我们经历的苦源自烦恼和业。

这里所说的烦恼主要是指贪婪、嗔恨、嫉妒等会给自他身心带来伤害的情绪。

业是指过去的行为。从长远来说会带来快乐的行为,称为善业;长远来看会带来痛苦的行为,称为恶业。行为的后果不仅要看眼前,更重要是看长远的影响。比如贪婪会让人暂时感到满足,但长期来看,贪婪带来的是永无止境的不满足感和不安全感,内心难得安宁。再比如,修行过程中我们毫无疑问是要吃苦、受委屈的,但这长远来说有助于解脱轮回的痛苦。

想象一下,每天从早到晚,我们会有多少念头,多少身体的行为。由此类推,我们一生以及过往的生生世世,又会有多少身心的行为。这些行为,每一个,真真切切是每一个,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后果又成为因,因再结果。因因果果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不同的生命形态,不同的生活际遇。

业(即行为)的力量有强有弱。强大的业决定一期生命的主要特征,比如投生在轮回六道中的哪一道,寿命长短等。力量不是那么强大的业,则绘制出生命的各种细节,比如美丑、才艺、贫富、健康、疾病等。

通常来说,具足四项条件的业力量会比较强大,也就是说一个行为有明确的意图、明确的对象、采取了实质的行动并实现预期的结果。以杀生为例,如果有杀生的意图,有明确的杀害对象,采取了杀的行动并确实杀死了对方,那么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杀业,需要完整感受杀生的果报。

即使四项条件具足,意图、对象的差异,也会极大地影响业的力量。意图、对象,在佛教中称为发心和对境。同样的行为,发心不同或对境不同,其果报会很不相同。

佛经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阿难尊者向佛陀供养了一碗粥,佛陀随即拨了半碗粥给过来乞食的狗吃。过后,佛陀问阿难:“是你供养佛的功德大,还是我布施狗的功德大?”阿难尊者说:“是您布施狗的功德大。”佛说:“如是如是。”

从对境的角度说,佛陀是无上殊胜的对境,供养佛陀的功德远胜布施狗的功德,其差距之大不可思议。而从发心的角度看,阿难尊者供养佛陀,发心自然是纯正殊胜的,但与佛陀的清净发心相比,又有不可思议的差距,所以供养佛陀的功德才会不及布施狗。

由此可知,凡做事,发心是何等关键。

根据力量的不同,业的果报会在今生、来世或者更晚的时间应现。果报的显现需要因缘具足。业,每一个行为,会在阿赖耶识里留下印记,不会自行消退,直到所有引生果报的条件齐备,也就是因缘具足了,果报完全显现,业因才会消失。就像一粒种子留在土里,冬天没有动静,春天来了它才破土发芽,在阳光雨露中耐心地成长,长出枝叶,开出花朵,等到结果的时候,结果。有春天结果的,有秋天结果的,不一样。

业又分为共业和个业。共业指一群众生共同的业因果,个业指个体生命各自的业因果。一个时代,一个社会,一群人,往往有着共同的命运,虽然个人具体的生命轨迹会有不同,但很难逃脱大的趋势和框架。每个人都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负荷者。这份负重感,这股无形的牵引力、推动力、压力,就是共业的表现。时代会变,社会在变,因为业处于动态变化中。

迁徙的鸟,洄游的鱼,高峰时段的城市,都能让人直观地见到业的力量。

个体汇入群体的洪流,不知所以,不由自主,又那样执著,不知疲倦,耗尽生命也在所不惜地向前向前,为到达某个地方,然后,离开那里,原路返回,然后再去,再回,不尽往复。

我们的生命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局限性。每个人都自以为独立,有想法,自由自主,实际上我们的每个念头、一言一行,都被无数条件、无数因素限制、影响、塑造着。无一不是条件的产物。

轮回中的生命,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4.世间万物万象,皆相依相待而存在

前文中讲到自有生命便有苦,这个生命指的是处于条件局限中的生命,以忧患为本质,与苦不分离。然而要知道,心的本然状态是超越痛苦的,只因为我们错误的见地、错误的行为让生命显现出种种局限性,才感受到忧苦缺憾。

我们被善业牵引走向暂时和究竟的安乐,恶业则将我们引向痛苦,一再的痛苦。恶业即身口意的错误行为,它们源于对人和事物的错误认识。错误的认识可以纠正过来,因而错误的行为是有可能改变和停止的。既然改变了错误的行为,痛苦就有可能结束,不仅是单个的痛苦,还包括轮回中所有粗大、微细、各式各样的苦。轮回的苦消失了,限制不再,这种状态称为解脱、寂灭或涅槃。

痛苦由恶业而来,恶业由烦恼来。

什么是烦恼?人常说“烦恼众生”,可见轮回众生起心动念、言谈举止无不是烦恼。烦恼中有十个叫作根本烦恼,即贪、嗔、痴、慢、疑、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和戒禁取见。

贪、嗔、痴、慢的意思,大家应该基本了解,这里不多解释。

疑指对佛陀开示的真理心存猜疑。

身见指执著这个身体为“我”。

边见指断见和常见。断见是认为“我”死后归于断灭,人死如灯灭,什么也没有了。常见是认为有一个恒常不变的“我”,有一个不变的灵魂或主宰。

邪见指拨无因果。

见取见指坚持认为身见、边见、邪见这几种“见”是绝对正确,不容怀疑的。

戒禁取见指外道认为违反事物的客观规律,不当做的偏去做,凡事都反着来,这样才能获得解脱。比如,认为杀生、自杀、不停地洗澡、极端的苦行等可以证得涅槃解脱。

无量无边的烦恼由无明而来。

无明指对人和事物错误的认识。就人而言,认为有一个独立、固有存在的“我”,继而对这个“我”生起执著,然后对“我的”生起执著。就事物而言,认为有独立、绝对、不依认识而客观存在的事物。

这样的见地之所以错误,是因为它与人和事物的真实状态相反。无明不是单纯的无知、不知道,无明是指错误的认知。

比如一个苹果,它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对它的存在是无知的;它若就在你眼前,你看见了,却以为是一个橘子,则是错误的认知。

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正是这样。并没有一个真实的世界在别处,真实就在眼前,只是我们的认识出了问题。“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们的见闻觉知造成假象,当体转过来,就是实相。离此另向他处求实相,犹如离波求水。

“认识”不仅是智力层面的理解、懂得道理而已,还要把这道理拿到身心上实实在在去验证,真正见到,才算数。

“你见与不见,我都在那里。”见到了,才知道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没见到,自是咫尺天涯,相逢不相识。

佛教中讲“无我”,这个“我”是指独立、固有、恒常的存在,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事件、现象。“无我”是说人、物等等没有独立、固有、恒常的存在,因为任何现象都是缘起的,随条件的聚合、变化而生成、变化、坏失。

我们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我”的观念。什么是我?你会说这个身体是我。身体由地、火、水、风这“四大”组成。地指肌肉、骨骼、器官、毛发等;火指热量;水指水分、血液、体液等;风指呼吸、气脉等。这其中包括有形的,也包括无形的。单个来看,我们很难说肌肉、骨骼、器官或热量、体液、呼吸是“我”。当切除器官、截肢,或者吐唾沫、理发、呼吸时,我们不会认为自己被切除了,或者被吐到了地上,被呼出去又吸进来。没人会这么想。当然,思想、意识也不是“我”,因为思想意识只是一个个念头,前念已灭,后念未生,我在哪里?

可见,“我”不存在于各别的四大和念头中,也不存在于四大和念头之外,而是指身心的组合体。既然是组合体,就是相对、依赖其组成部分而存在,没有独立、固有的自体。因为由不同部分组成,各部分又都是变化运动的,所以整体形成的同时自然处于解构的状态,不具恒常性。

四大和合而成的这个“我”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任何独立自在之物可指认为“我”。然而,人们的常识与之相反,坚信有实存的“我”,并由此生出对“我的”的执著,认为这是我的手,我的头发,我的财产等,想方设法地呵护保全。

事物也是一样,没有独立、固有的自体。比如一个苹果,它当体可析分为果皮、果肉、果核,这些又可各个析分,无限析分下去,苹果消失了,果肉果核消失了,微粒微尘也消失了。把世界放到显微镜下,随着显微倍数的增加,整体纷纷消失,宏观化成微观,微观到最后,了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