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朵朵葵花向太阳

有一种非常有信仰的花儿，它们从开花的那一刻，就向着太阳，直到种子成熟，植株衰老死去，也不改初衷。

仿佛太阳是它们永远的理想。

它们花开短暂，只有十几天。但从花开一直到花落，向日葵的大脸盘一直寻光而去。直到种子饱满，生命终结，向日葵还在延续花朵的传统，继续追寻太阳。

在向日葵有限的生命里，不变的追求就是它的永恒。

凡·高就像向日葵一样，用他有限的生命，终其一生，都追求发光的太阳。

世间最懂得向日葵的，也许是凡·高了。反过来，向日葵也许是最懂得凡·高的。他们在相同的理念背景下，完成了一次绝妙的天人合一。

把自己身体里的向日葵魂魄揪出来，刻在画布上，是凡·高一生的使命。他把自己的生命附加到植物的向日葵身上。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朝向彼此的太阳。

凡·高的向日葵被他附上他清绝的魂儿。他用浓烈的色彩、张扬的姿态，向自己心中的太阳致敬。

描绘向日葵的凡·高，就是在描述他自己。

而向日葵等待千年，终于等到一个知己。

向日葵来自遥远的时代，是古老的植物，也是寻常可见的植物。

它开花的时候，花朵从皱巴巴的小花撮慢慢舒张，变得平滑光洁。这个过程就像新生儿打着皱的皮肤在时间里慢慢展开。

向日葵是菊科植物，花瓣黄色。花片长舌状，上面布满细细的深浅不一的阴阳纹理。花蕊很多，堆满花心。

向日葵圆形的花盘上面细看是一个个竖立的小柱头。柱头初时头顶花粉。授粉过后，就变成小黑点，之后就渐渐孕育成一颗颗水嫩的瓜子。

除了花有清香，周身都不停地散发着菊科植物特有的香气。那些迷途的昆虫就是通过它的花香重新找到归路的。

向日葵基因优良，普遍长得比较高大。但有一些杂交种，人类做了手脚，故意让其矮化，那就另当别论。

被人类改动过的向日葵，多是用来观赏的；其形体娇小，身姿婀娜，植于花器盆池，可以观其绿叶花开，是闲情之人的眼中美物。

向日葵的叶片宽大，清新的翠绿，叶梗细长，叶片顺着长叶梗自然垂落。若用水墨画来表现，只需浓淡干湿不同的一坨不规则墨色，再勾上叶梗叶脉，就极具情趣，异常雅致。

家中有人喜食生葵花籽，小时候就拿那种子亲手种过向日葵。我把它们种在房前屋后，看它们发芽、长叶，帮它们除虫，欣喜于它们每日的新变化。

那时，对收获没有概念，只懂得体验过程之美。所以，当家人把那些长大了的植株，因为阻挡观赏花园的视线，全部拔了去，也没有心疼。

向日葵，无论杂交的、转基因的，还是其他的，都没有偏离它们面向太阳的本质。

有一个夏天，我和旧友宁寻在一个偏僻的私人庄园里邂逅一些正在开花的向日葵。我们在那片花海里寻找开得最艳的花朵，摘取黄灿灿的花瓣泡酒喝。

待酒足饭饱，我们揪了两个正在扭头向太阳的花盘，还有一旁花架上正在生长的翠绿小葡萄，我们以为那花儿黄与葡萄青搭配，一定很美。

我们就用矿泉水瓶子插起来，只给它们一点清水，放在我们的诗会现场。现场顿时增加了几分野趣。

尽管向日葵从开花就一直向着太阳，但这并非其被称为sunflower的原因。它的花瓣拥有太阳的颜色，明亮、温暖，才是其被称为太阳花的原因。

向日葵暖色调的花儿，花开温暖人心，花败奉献果实，又有坚定的信仰，显然不只是凡·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