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遥远的风:天涯八万里
- 陈平
- 2094字
- 2021-03-23 19:42:33
新沟——路边的记忆
中午时分我们到达新沟,新沟人少,地方却很大。或许是水汽格外丰沛的缘故,沟沟坎坎上长满了各种树木和玉米、高粱等作物,清风习习,绿影摇曳。若不是公路上时时有一些载重大卡车威风凛凛地驶过,在飞扬的尘土中发出粗野的吼叫,打破了迷人的静谧,此处绝对是一派“雨晴人踏晓,山静鸟啼春”的好去处。
这儿的山势陡峭,山脚下长满了密密匝匝的竹子和各种树木,而民居就稀稀落落地建于这些绿色之中。一些头脑活络的村民则将自家的屋子盖在了公路旁,天长日久,就渐渐形成了一长溜的路边饭店。已到用餐时间,我们便随机进了一家叫“骑游之家”的小饭店,想先把温饱问题解决掉。这一段318线上的饭店不但多,而且开得随意。只要有陋室两三间,再加上一块可供停车的空地,便具备开店的条件了。至于烹饪的手艺如何似乎并不太重要。川菜嘛,只要多放些辣椒就成!因此,一路前去,你总会时不时地看到俊丑不一的厨娘们脸上挂着像花儿一样灿烂的笑容,倚在店门口热切地迎候着你。
从饭店留言板上写着的密密麻麻的“驴友语录”看,“骑游之家”的客流量还真是不小。那所谓的留言板其实是一面贴着瓷砖的墙,让你随便涂鸦,这种表现形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上面的语录多是驴友们的幽默细胞突然迸发时的产物,譬如:“某某某,俺爱你,愿俺们的爱像川藏线一般绵长!”“某某,如果我骑到了西藏,你会答应嫁给我吗?”林林总总,别出心裁,虽像是在耍贫嘴,但细细读来,倒也很有点逗乐的意味,让人忍俊不禁。
一路上,这种驴友语录随处可见,岩石、树墩、路牌、残墙都是抒发豪情、展现文采的平台。涂鸦文化在这种地方的出现似乎找到了最合适的受众和最大的合理性,一点也不讨人嫌。至今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语录是:“到西藏把自己晒黑,就没人说我是白痴了。”这句话写在芒康路边的一块路牌上,路人见之无不大笑,太有才了!我想,能诌出这种奇语者,其思维能力定在常人之上。这些发自行者内心的调侃式表白,是一种最简单、最直露、最无拘束的情感,也是人生艰辛历练过程中的心得,没有丝毫的虚伪和扭捏作态。这,也或许就是所谓的“驴文化”的要义吧。
那天在饭店里,我们遇到了一位来自东南大学的研究生小徐,他是独自骑自行车去西藏的,人看上去很精干,言谈举止间充满着朝气。他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位骑行者,自然也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我问他:“你骑行西藏,父母知道吗?”他笑道:“我没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等顺利到达西藏了我再跟他们说吧。”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反正横竖是要出来,告诉家人只能是徒增他们的牵挂,何必呢!我又问他:“这么艰辛地骑行西藏,为了啥?”他嘿嘿笑道:“这还真不好说,反正我一直想去西藏,再不去,等以后工作了,恐怕就没机会了。当然,我也很想借此试试,看看自己究竟行不行。”他说得对,人生很短暂,有些事必须趁早做,不然,可能永远也做不了。
许兄是个既有点特立独行,又易心生横枝的主儿,他常常会莫名地对某些东西突然来念头。此时,他对小徐的坐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自作主张地骑着人家的车在公路上溜达起来,还摆出很青春的造型让我给他照上几张。
“可惜你再怎么装也只是个假骑行者呀。”我笑他。
许兄仍自顾自地陶醉着:“不错!不错,这种感觉真好!”
听得出来,他的话语间流露着的是对年轻人和他们的旅行方式的由衷羡慕。许兄年轻时多少也算得上是位叱咤风云的人,当过兵,做过媒体人,干过摔跤教练,又开过房地产公司。这一切无不是以年轻人天然的闯劲为本钱。
是呀!年轻真好!谁不羡慕年轻呢!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这个世界向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不知是哪根神经被触碰到了,许兄对这位刚认识一会儿的小徐显得很是关怀有加。就餐时,他见小徐菜点得简单,便热情地将他请过来与我们一同用餐,还一个劲地往他的碗里夹肉,再三关切道:“多吃点,多吃点,路上会很辛苦的。”混迹商海多年的许兄倒还挺有一番古道热肠的。
用完餐,我们与小徐作别。开出一段路后,大家突然想起:哎呀!刚才怎么没跟小徐要个手机号码呀,我们也可知道他沿途的情况。显然,小徐的安危在大家心中已占据了一个位置。后来,我们到了拉萨,凡在街上见到骑车的驴友,总会特意多瞧上几眼,看会不会是小徐。但是,此后我们再也没有遇见他。我们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愿他的西藏之行和今后的人生能平安顺利。
下午一点多,车到了二郎山隧道。二郎山位于雅安市与甘孜州交界处,洞口位置海拔2200米左右。这座山在我心里一直有着一种奇怪的情结。因为小时候看过修筑318公路的纪录片,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除了系着吊绳悬空施工的战士冒死打凿炮眼的镜头外,再就是旋律独特的《歌唱二郎山》,让人一听就忘不了。时隔几十年后,自己突然到了这二郎山跟前,熟悉的旋律竟又莫名地在耳边回响起来。我本想下车在隧道前留个影,但路窄,身后又跟着长长的车队,无法停车,只好将相机伸出窗外,匆匆拍了几张隧道口的照片。
穿出隧道,我环视四周,只想寻找到一点从前残存于脑海中的二郎山的印象。当然,也更想寻找到一点当年张大千先生在国画《二郎山》中所浸润的山峻谷幽的奇神异韵。但是,自二郎山隧道打通后,原先的盘山路基本上不走了,故再也不会有居高临下饱览二郎山全貌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