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一瞥

当日上午十点左右,我们离开海螺沟前往康定。离开海螺沟,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因为一则与冰川未曾近距离接触,二则还未窥得海螺沟的全貌,尽管昨日在山上徒步穿行了四个多小时,但因未到最高处,视角所限,欣赏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再则,海螺沟的原始森林本身就很美,仅用半天时间,远未看够。但既定的日程安排使我们难以在此逗留太久。走吧,还有下回呢,希望有机会再来!我们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对于接下来要去的康定,应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地方,大家都盼着早点赶到。因为一讲康定,自然会让人联想到那首脍炙人口的《康定情歌》,那座跑马山也一直是人们心中的浪漫之隅。所以,往康定去,总会对其怀着极其强烈的好奇与期待。

康定位于甘孜州东部,作为古代的羌地,从三国开始,康定渐成川滇藏要冲。从海螺沟至康定的路程并不远,仅100多公里。但由于泸定河正在修建大型水电站,故许多道路都被迫改道绕行,而那些被称为“便道”的临时性简易公路的路况都极差,路面要么是碎石凌乱,要么是洼坑遍布,或泥泞不堪,或尘土飞扬。

在我们驶出泸定县城时,其中一段路不但崎岖难行,且左侧的山体上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滑坡,我们的车经过,陡坡上还不断有零星的碎石土屑滚下,相当危险。按理,此时我们应加速通过这段危险地带,多停留一分钟就会多一份危险。但要命的是,前面偏偏发生了堵车,进不得也退不得。为了预防万一,我们只得将头探出窗外,两眼紧盯着上面的山体,高度警惕,时刻准备在有大的土石落下时及时跳车躲避。在这种险象环伺之处,小命是否无虞,全靠自己的反应速度了。漫长的等待之后,车队终于开始缓慢地蠕动起来。逃出高危地带,我们长长地舒了口气。

由于一路交通不畅,我们抵达康定县府2015年,撤县建市,以原康定县的行政区域为康定市的行政区域。的所在地炉城镇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一百多公里的路跑了近四个多小时,速度慢得跟自行车差不多了。康定地处四川盆地西缘山地和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东部多为高山峡谷,西部和西北部则呈丘陵状高原,故一到康定境内,两者巨大的高差,瞬间能给人以强烈视觉冲击:山峦间被雅拉河和折多河冲刷而成的深壑和造山运动形成的断崖,时不时地出现在眼前,向我们展现着骇人的威仪。此时,山在云中,路在天上,从高处俯望,山谷底下的车辆竟渺如蝼蚁,慢如蜗牛。

康定老城呈狭长状,由于两边都是高山,故房屋基本都是紧依山坡及河岸而建,而本已略显逼仄的县城又被奔流不息的折多河一分为二,就显得更为狭窄了。所以,为了开拓发展空间,康定的市政建设重点已逐渐向新城区转移。藏区的县城总是显得那么安静,安静得似乎连时间也消失了。康定也不例外,除了穿城而过的折多河放肆地咆哮着,耳边再无其他任何的声音,而这永无休止的喧闹,又衬托着康定城的静谧。

我有些茫然地站在折多河边,正面是高高的山崖,侧面是冷清的街道,县城的全貌这么一瞥便尽收眼底了。如此看来,就没有必要再刻意去逛了。其实,在四川藏区和整个西藏,多数县城都呈这样的简单化特征:东西百米一条街,南北两边开商店,这样倒也好,走到街上,是绝对不会迷路的。

从人文的视角去深入了解一下康巴文化还是挺有意思的。康巴文化以其多元性著称,其中尤以康定这一区域为代表,这个小范围内的多民族系统文化和多族源特性迄今已具相当的比重,再及非同寻常的区位优势,使之在整个康区的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占着日益突出的位置。由于这一带除藏族为主体民族外,还居住着汉、彝、羌、纳西、回等民族,各民族间的相互交往、交融,使康巴的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长期得以并行发展,故从非物质文化层面看,这里的民俗、民情是很值得深入地探究的。

康定还有一点也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是康巴汉子。据说,典型的康巴汉子多在雅江。但在康定城里我们却看到了好几位特征明显的康巴汉子。硕壮的身形、盘辫的长发、炯炯的目光、挺拔的鼻梁、桀骜的神情,都体现了康巴汉子与众不同的气质。我好几次想向他们举起相机,但不知这是否会显得突兀不恭而引起人家的不快,故最终也未拍。

在康定,我最关注的地方就是那个著名的“跑马溜溜的山上”了。跑马山在康定城的南边,现在那儿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公园。一问,说要爬至山顶来回需两个小时左右。显然,这是来不及的,因为我们必须在傍晚赶到新都桥。于是,我们只能在车经过的时候向这座爱情之山行注目礼了。

跑马山并不高,实际高度仅约两百米,但因海拔高,山顶常有云雾缭绕。公园建在半山腰的位置,远远望去,山上有寺庙、凉亭等建筑物,也可看到一些游客在上下走动,但不多。不知道在这些红男绿女中有多少是当今的“张大哥”和“李大姐”?

隐约间,山上轻轻地飘来《跑马溜溜的山上》的旋律,像是有谁在高处歌唱,又像是扩音器在播放。我呆呆地望着山上的云儿,忽地在脑子里蹦出一个大问号。这是一首藏族歌曲呀,那歌中的角色怎么是“张家大哥”“李家大姐”,而不是达瓦、卓玛呢?而且,其旋律又明显有别于其他的藏族民歌,这是否与当地藏、汉混居形成的文化交融相关呢?我想,如果就此搞一个专题性的研究,应该是有点意思的吧。

康定城的街道

道路狭窄且弯道多,车辆没法停,在行进中也没遇到合适的角度,故我们最终也未能拍上一张这“爱情之山”的照片。面对着这座景致并不十分突出的跑马山,我不禁想道,而今,赋予康定的,远非单纯的地理概念和地标符号了,更多的则是那首歌本身所具有的热烈浪漫和诱人的意境。爱情,世世代代的人们为之痴、为之狂、为之乐、为之哀,这个人类生活的重要主题,向来是人们心中最珍贵的情愫!康定,人因歌而可爱,地因歌而美好!当然,若仅从其外表而言,这个地方好像并无特别之处,她,完全因着这优美的情歌重塑了自己的形象,使之成为人们深情的向往。

一首歌竟然唱响了一个如此偏远的康定,可见文化所蕴含的力量是何等的巨大!多少年后,当今人都已不在人世的时候,“张大哥”和“李大姐”却依然活着,那动人的歌儿还会与现在一样,被人们含情脉脉地传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