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奶,一切都会好的

被扣了工资的夏筱筱心情极差,再回想起之前被王总抓了现行像待宰羔羊一样等待着处罚结果,她连上吊的心都有了,从车棚里取了脚踏车,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出来,结果看见她回家必经的马路上有个人影,难道是那个小男人来报仇了?警惕的夏筱筱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她每晚必带的防狼喷雾剂,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看,原来是沐泽。

“你怎么又来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吗?”夏筱筱责备地问沐泽。

沐泽嘴角上扬,露出温暖的笑容,他说:“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夏筱筱手扶脚踏车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沐泽的眼睛轻轻一闪,一连串的眼泪就滑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沐泽措手不及,他赶紧上前扶起夏筱筱的脸拭去眼泪,焦急地询问:“筱筱,怎么了?”

夏筱筱抹去泪花勉强挤出笑容,回应道:“没事,就是想起好多事情,有点儿感慨而已。”

其实夏筱筱很少在人前掉眼泪,因为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伤心难过的事情,她必须给自己加油打气,振作精神,不要放弃!但今天,在被王总抓住现行,被那个自大的小男人欺负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于是当沐泽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在她失去父母困难重重时依然照顾她陪伴她的大哥哥出现后,她终于忍不住落泪了。

夏筱筱毕竟是女孩子,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展现出女汉子的气质。

沐泽骑着脚踏车载夏筱筱回家,夏筱筱一路上都在给沐泽讲今晚的奇葩遭遇,她说在快餐店兼职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刁钻的客人,那个心胸狭窄的小男人害得她被扣了工资,白白忙活了一晚上!沐泽默默地听着,内心五味杂陈,他好想保护这个傻傻的女孩,但又无能为力,他的家庭,他的生活,有时他觉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夏筱筱?但今晚筱筱的眼泪让他心疼了,他不想看到她再这么辛苦,于是他对夏筱筱说:“筱筱,快餐店的工作辞掉吧,好好在电台上班,剩下的一切,交给我吧!”

身后的夏筱筱早已停止了义愤填膺的控诉,沐泽感觉他的背上是她轻盈的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她的手轻轻地环在他的腰间,他喊:“筱筱?筱筱?”没有任何回应,原来这个总是睡不够的夏筱筱,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不忍叫醒她,放缓了骑车的速度,在到家之前,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也许到目前为止,他能为夏筱筱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才醒来的夏筱筱忘记了昨晚是如何进的家门,她只知道她和沐泽聊着聊着就去会周公了。夏筱筱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桌上沐泽留下的字条:“夏筱筱同学,请你以后不要睡得那么死,我根本叫不醒你。另外,你该减肥啦,我快背不动你了。”后面是一个大大的娃娃笑脸。

夏筱筱看着沐泽留下的字条,内心溢满温暖和感动,她噘嘴撒娇地自言自语:“嘁,一天吃不饱睡不好的,还让我减肥,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夏筱筱转身拉开窗帘,晃晃脑袋简单活动一下,又开始一天打仗似的生活。今天是周日,白天她可以有多点时间自己支配。刷牙、洗脸、打扫房子,然后去菜市场买了大骨头、冬瓜,回家煲了一锅香气四溢的骨头汤,装在保温饭盒里。夏筱筱坐94路公交车,来到了晨海综合医院。

晨海综合医院是晨海市最好的私立医院,环境很好,医生的口碑也很好,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肿瘤科是全市最好的,虽然价格昂贵,但夏筱筱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里。

夏筱筱拎着保温饭盒和一些水果、日用品来到肿瘤科住院部,穿着洁白护士服的小雪跟筱筱打招呼:“过来了?”筱筱一边笑着点头回应,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橙子递给小雪,小雪几次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举着橙子晃一晃对夏筱筱说:“谢谢了。”

沿着冗长的走廊走到最里面的病房,推开门,夏筱筱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斜倚被子眯着眼休息。听见推门的动静,她睁开了眼睛,一看是夏筱筱,那苍老消瘦的脸颊立刻舒展开笑容:“来啦?”

夏筱筱赶紧去扶老人坐起来,拿枕头垫在她的脑后,关切地问:“奶奶,最近好点儿了吗?咳嗽还厉害吗?”

老人轻轻地摇摇头安慰筱筱:“好多了,别担心。”

夏筱筱看奶奶的状况还不错,便起身拿出熬好的骨头汤,盛出一小碗递到奶奶嘴边说:“奶奶,这是我今天刚刚做好的,您喝点儿,补补身子。”老人没有接汤碗,而是无限怜爱地看着筱筱,然后伸手摸着她的脸颊说:“筱筱,你怎么又瘦了?别太辛苦了,奶奶心疼,反正奶奶这病——”

“奶奶!”还没等老人说完,夏筱筱就小声又苛责地打断了她,她放下汤碗抓住奶奶的双手安慰道:“奶奶一定会好的,你看那么多病人只要心情好有毅力,都能慢慢恢复,奶奶也一定可以!”

老人双眼忽然噙满了泪,她转头看了看身边两张空空的床铺,那是和她一起住进来的肺癌病人,已经分别于两个月前和上星期医治无效离开了,她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无非就是熬时间,像同房的病友一样等待离开的那一天。她把十二岁就失去父母的夏筱筱养育成人,看着她一点点自立,能够好好的生活,也没有遗憾了,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不要再拖累夏筱筱了,但她又不舍得就这么离开,她还想多看看她,看着她谈恋爱,看着她嫁人。而且她也知道,她是夏筱筱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离开了,夏筱筱一个人该多么孤单。

夏筱筱一眼就看穿了奶奶的心思,她坐到奶奶跟前,拿头抵住奶奶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奶奶安慰她一样,说:“奶奶,筱筱要奶奶好起来,等奶奶好了,筱筱每天都陪奶奶去海边散步,每天都给奶奶念报纸,奶奶要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炸酱面,我每天一下班就赶回家陪奶奶,家务都让我来做,奶奶就好好安享晚年……”夏筱筱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但她不愿让奶奶看见她难过的样子,于是强忍着泪水绽开笑脸,抬头看着奶奶问:“好不好?奶奶?”

而此时的老人早已泪流满面,她将夏筱筱拥入怀中,颤抖着声音回答:“好,好,奶奶答应你。”

夏筱筱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该上晚班的时间了,她坐车到晨海电视总台,然后径直走进广播电台播音部,直播间的背景墙上写着“FM89.8晨海音乐广播”几个大字,在时钟指向二十二点整的时候,她推上一首音乐,孙燕姿特有的清新嗓音传出来,而这首歌在今晚听上去却格外伤感: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伴随着伤感柔美的音调,夏筱筱清了清嗓子,按下话筒开关,开始播音:“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大家晚上好,欢迎您收听今晚的《城市心情》,我是筱筱,今天在接听大家的倾诉热线之前,筱筱先要将这首歌送给一位坚强的奶奶,奶奶生病了,至今还在医院里,让我们一起来为奶奶祈祷,愿她早日康复。”

筱筱知道每晚奶奶都会听她的节目,这是她特意送给奶奶的小礼物,她要以这样的方式给奶奶更多的信心,而此刻的她关了话筒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但倔强的她不愿意去接受和承认,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