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烈钧原来如此

李烈钧[1]原来如此

李烈钧三字，差不多成了江西一般民众脑海中的一个偶像。当我在乡间私塾读书时，也常听到“督军李烈钧”这句话。随后来省求学，和一个武宁籍的同学谈话，曾无意间问询及李烈钧的生平。……民国十三年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赵醒侬[2]同志代表出席，回来他告诉我，他会到李烈钧。我问他说了什么话，赵醒侬同志说，他再三嘱咐要保守中国的旧道德。当时我很诧异，挂名革命的李烈钧，怎么还是个旧道德的拥护者？闻名不如见面，这次回到江西来了，花了一千余元，总之还算是他的办事人努力，南昌街上也贴了一些为他歌功颂德的标语。老蒋[3]开会欢迎他，我以省党部执委的资格参加。谭主席[4]致欢迎词后，就是他演说，一共演了二十几分钟，我竟听不出个头绪来，不知道他在扯些什么。从司令部出来，我和一个朋友说，李烈钧怎么这样扯烂污？随后他和老蒋勾结，弄到了省政府主席。我早就为江西政治叹气，多么反动的省政府，也来欢迎我们工农代表。在欢迎会[5]上，我代表农民，向省政府提出三个要求：第一，要严厉惩办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第二，要取消保卫团，以其枪支及经费，拨归农民协会办自卫军之用；第三，各县农民协会经费归各县政府津贴。他怎么答复我，真是混账！他说：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固然要惩办，但也须宽容一点儿！取消保卫团办自卫军是不必要的。关于经费事，他很滑头说了几句就算混过去。呸！什么话！对贪官污吏要宽容，你这李烈钧，竟肯为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保镖，反革命派！当时他把我气得好苦。从欢迎会出来后，我就断定李烈钧是反革命派了！不久，我也因事去武汉了。

从武汉返赣，省农民协会的同志，都纷纷来告诉我，说省政府竟解散各地农民自卫军。骇人听闻之事，一件一件发现于我们江西，这又是一件奇事了！

国民党历次的宣言及决议案，均明明白白规定，农民有武装自卫之权，李烈钧身为中央委员，难道党的决议，都不曾寓目吗？李烈钧做的是北京政府[6]的官，还是国民党的官？这样违反党及政府宣言及决议，擅令解散农民自卫军；拿农民自卫军的武器，交给土豪劣绅，再转来杀戮农民。这样目无党国的叛乱分子，还能容许他们在党内鬼混吗？除省农民协会呈请中央党部严惩这次非法命令的主动者——李烈钧外，我们江西各级民众及各级拥护总理农工政策的党部，都应起来声讨附署这次非法命令的反革命分子。我们要认清这件事，是反革命派攫取革命民众的武器准备屠杀革命民众的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

李烈钧自攫得省政府主席后，替江西民众做了一件什么事？我们屈指数得来的，只有：（一）不经过国民政府批准，发行一千五百万元之公债，拿江西民众的膏血，去贡献老蒋；（二）违背党国决议，擅令解散农民自卫军；（三）组织省防军，准备大大屠杀工农群众；（四）通缉南昌市党部革命同志；（五）两次封闭革命的《贯彻日报》；（六）袒庇段锡朋、周利生等反革命分子——段、周在他的家里；（七）袒护土豪劣绅，向各地工农会捣乱。其他还多得很，数也数不完了。这就是曾骗得江西民众一时信仰的李烈钧所作所为，这就是李烈钧在几个月来赐给江西民众的一些毒物！

李烈钧本来是个三教九流[7]的江湖派——他在第三次全省代表大会中自己说的。他不知党，不知道国民政府，当然更不知道民众。他是我们民众的敌人——尤其是我们农民的敌人！我们再不要为李烈钧三字骗了！李烈钧原是个摧残工农阶级的反革命派！

李在汉口说，跟着蒋介石倒是值得的。好吧！赶快去跟那位青红帮的老蒋吧！尽量去反动。我们民众好一块儿把你们送到坟墓里去！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

原载一九四二年四月十二日武汉《民国日报》

署名：方志敏

注释：

[1]李烈钧（一八八二——一九四六），江西武宁人。一九〇五年留学日本，一九〇七年加入同盟会。一九〇八年毕业回国后，先后任云南讲武堂教官、陆军小学堂总办，安徽、江西都督。一九一三年宋教仁被刺后，主张武力讨袁，在湖口起义。一九一五年奉孙中山之命到昆明，任护国军二路军总司令。一九一七年参加护法运动。一九二四年在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参加北伐，但反对国共合作。一九二七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后，追随蒋介石反共。“九·一八”事变后，不满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

[2]赵醒侬（一八九九——一九二六），江西南丰县人。一九二二年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方志敏入团入党的介绍人。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受党团中央的派遣回到江西从事建团、建党工作。曾先后任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南昌地委委员长，中共南昌特别支部书记，中共江西地委组织部长，是江西党、团组织的创始人。一九二六年八月十日，在南昌被北洋军阀江西总司令邓如琢逮捕，九月十六日被杀害。

[3]老蒋，指蒋介石。

[4]谭主席，即谭延闿，当时任国民政府主席。

[5]欢迎会，指江西省政府欢迎农工代表大会：参见本书《在江西省政府欢迎农工代表大会上的演说》一文。

[6]指北洋军阀政府。

[7]三教，指儒教、道教、佛教。九流，指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和农家。三教九流后来泛指宗教和艺术的各种流派，旧社会中也用来泛指江湖上各种行业的人，含有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