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们也会变老的——张杨《飞越老人院》
这个题目是电影里的关山老人院门前写着的一句话:“有一天我们也会变老的。”电影多次给特写,想不记住都难。这个电影名很熟悉,《飞越疯人院》、《飞越老人院》、《飞越来生缘》都是叫“飞越”。影片开头几分钟十分凄凉,单单拉出来看很有冲击力,不过联系整部影片的幽默喜剧基调来看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
老人老了,老到走不稳路看不清人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有的牙掉了有的腿瘸了有的神志不清了……老人需要像孩子一样被呵护被照顾,可是老人又不是孩子。老人要有成年人的娱乐、要有成年人的交友、要有成年人的尊重,老人不像小孩子吃饱喝足就可以自个玩去了,老人有一个成年人所有的感情变化喜怒哀乐。老年人不会和小孩子一样不高兴了就哭就闹,老人的悲痛要与人诉说要有人倾听,否则就只有独自咀嚼其中的苦涩。
我常想,子女和父母是相互独立的平等个体。父母没有义务抚养子女,子女也没有义务孝敬父母。然而这样说又是错误的,父母与子女之间当然有权利义务关系,只是权利义务关系都可以转换成财产关系。因此我不认为抚养与孝敬是因为父母与子女的血缘关系,我认为这是因为父母与子女之间存在一种债的关系。其实还是一个道理:子女应当孝敬抚养他们的父母。
人们常说孩子是民族的未来,所以我们对孩子的教育和生活用尽心血。可是我还要说一句老人是我们自己的未来。现在我们怎样对待老人,我们将来很可能也会被怎样对待,电影中的爷爷爸爸和孙子三个人就是在具体表现着这样一个境况。“有一天我们也会变老的”,今日我们对他们的漠视就是明日自己将受到的漠视,老人再不好,他们已经是老人了,他已经进入一种群体成为一个代表——老人。
老人之为老人,是因为他们对这个社会已经只有很小的话语权,很难用自己的力量去决定什么或改变什么了。他们是和“弱病残”排在一起的“老”,是真正的弱势群体。去年被媒体讨论的很热烈的新闻热点中,有几个是关于老人的,一是关于摔倒老人讹人,二是关于广场舞大妈扰民……老人摔倒,有人怕讹诈;老人跳广场舞,有人说扰民;老人坐公交车,有人嫌抢座。老人在这个社会的媒体语境里是一个尴尬的群体,是一个不适应现代文明的群体,是一个貌似需要教育的群体。有人说老人变坏了,有人说是坏人变老了。
老人怎么了?老人真的没怎么,只是这个社会太不要脸了!特意去找一个群体的缺点和错误,那没有一个群体是好的。公务员都贪污、医生都乱开药、校长都猥亵女童鞋、律师都是讼棍、教授都是叫兽、专家都是砖家、评论员都是高级五毛、文人都是嫖客、明星都很淫乱……老人不会发微博抗议、不会上街游行、不会写专栏反驳,老人面对指责却没有办法发声。我想对那些胡乱指责的人说一句:臭不要脸的!
老人,尤其是中国这一批老人——大都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人,青春岁月里经历了这个“新中国”的风风雨雨、起起伏伏,曾怀抱过最诚挚的共产主义理想,也经历过最汹涌的市场化浪潮。他们才是被耽误的一代,真要算起来,“新中国”实在欠这一代老人太多了。有多少老人病因没钱治病在家中等死?有多少老人子孙成群而子孙却失业下岗没房没老婆?有多少老人孤苦无依只因失独?有多少老人乞讨流浪?有多少老人住井盖住下水道住厕所住猪圈?
电影中表现的老人确实很可怜,在广大农村的老人们简直活得不像人。电影中的老人有丰盛的早餐、有周到礼貌的看护、有在一起唠嗑的老头老太、有文艺活动可以参加。农村的老人有什么?有脏臭的衣服被褥、有三餐的咸菜馒头、有大病小病的没人照管、有墙角的日头、有路口的猫狗。
有一天我们也会老的,对老人好点。“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於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华语电影依然是值得期待的——第五十届金马奖
人家说标题越长越好,我这长度,够吗?
2013年11月23日晚,台湾台北市的国父纪念馆举行第五十届金马奖,张曼玉担任金马奖大使,李安担任金马奖评审团主席。古人云:“五十知天命。”1962创办的金马奖历经半个世纪,从一个局限于台湾地区的奖项扩散至整个华语地区,有着“华语电影的奥斯卡”的地位,是华人电影工作者的最高荣誉。金马奖激励了无数华语电影的电影人,也为我们留下了一部部真正的经典影片。时至今日,虽然华语电影的颓势早已显现,但是每年一度的金马奖仍然让人对华语电影充满期待。
华语电影,算是一个不新不旧的提法,指以华语为发音的影片,华语的定义概指现代标准汉语及中华各地的方言。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谈及中国电影都要分说的大陆电影、香港电影、台湾电影、澳门电影,现在都可以称之为华语电影。
朱白评论大陆电影的现状:“如果说,第五代以开创意义撑起了当年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坛的地位,而随后,第六代又以凛冽风格和直面当代生活痛处的勇气,为华语电影在国际上发出自己声音的话,那么,随后这长达十几年的华语电影,则可以称作是一种内在向下的恶性堕落。”朱白所说的堕落,很大一部分是指导演们“唯商业是从”的取向。
在我看来,商业化对艺术来说亦敌亦友亦正亦邪。假如我们说商业化毁灭艺术,那好莱坞大片可正是商业化的成果,其一整套严密的电影制作工业流程恰好保证了一部部好莱坞大片的艺术水准。而反观大陆电影,缺的却正是这些又不止这些。对大陆电影来说,电影批评的缺位、电影理论的落后、观影市场的都市化、版权保护的失败、工业体系的残缺、设备观念的老旧、电影审查的不分级、电影基金会的寒酸都是顽疾,并且可以接着列举下去,比如制片人的职权不明、编剧的素养不高、导演的固步自封、演员的忸怩作态、影片的宣传无力等等。大陆电影不是过度商业化,而是还不够商业化。许多新晋导演在拍电影的时候四处筹钱、举步维艰,最后拍出来的东西艺术片不叫艺术片商业片不叫商业片。电影毕竟是烧钱的事,它不像你搞文学创作,有纸和笔就行,甚至说出来就行。尽管现在可以用数码设备拍电影,不像胶片时代耗费那么多,但是一个创作周期下来仍然是耗资无数。有想法的导演拉不来钱,想投钱的投资人找不到靠谱的电影人,这种错位不是商业化不够又是什么呢?
票房不是一个艺术电影的评价尺度,它是商业电影的评价尺度。商业电影拍出了票房是本分,拍出来艺术是成就。艺术电影拍出了艺术是本分,拍出来票房是成就。票房和艺术都有固然好,只有一个也是值得鼓励的。我们太习惯以票房论英雄,导致很多拍艺术片的导演不甘寂寞,结果拍出来一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大陆电影值得期待的不多但也不会没有,例如姜文,拍一部是一部经典;还有关注普通人、被撞倒的人的贾樟柯;张艺谋冯小刚陈凯歌田壮壮当然不会落掉,只是需要回头看才能看到。只是多亏了香港电影和台湾电影让华语电影还有些看点,这也是金马奖能让人对华语电影充满期待的原因。王家卫、王童、吴宇森、李安、李行、杜琪峰、侯孝贤、许鞍华、陈可辛、陈坤厚、陈果、章国明、蔡明亮、戴立忍、钟孟宏、关锦鹏、严浩、杨德昌……
谈谈文学作品改编成电影——杨亚洲《没事偷着乐》
我说一电影《没事偷着乐》,你可能不知道,我说这电影是杨亚洲导演的,你还不知道;我说这电影是根据一小说《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改编的,你可能不知道,我说这小说是刘恒写的,你还不知道;我说刘恒就是刘冠军,写《狗日的粮食》那人,你可能不知道,我说他是《集结号》《金陵十三钗》的编剧,这下好了吧?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中国电影是吃着文学作品的奶长大的,当然,现在已经基本步入断奶期。前五代导演大都是这样,第六代则主动步入断奶期。(有时候,我曾想,文学是一切艺术的源泉,当然也存在着互相启发的情况。PS:这句话说得其实很无知,实在是太不了解音乐绘画雕塑等等艺术形式了。)《没事偷着乐》改编自长篇小说《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我是先读小说才看电影,这样的结果就是看电影的时候老是容易感到不满意。原著是以张大民的幽默的语言表达吸引人的,而书面上的幽默有着前后左右的照应补充,有着读者反复品味的空间,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钱钟书、王朔、痞子蔡、老舍、李洱、赵树理等人的小说。而电影有自己独特的电影语言来表达,成熟运用电影语言的标志是多用画面来说话。比如说《钢的琴》有一场是小乐队在台上十分投入深情地演唱,后来镜头缓慢移动到他们身后,这时候我们发现台下一个人都没有,多么黑色多么幽默。生活来源就是那些街头商店常请人来做演出,而不巧的时候台下是没人围观的情况。而这些没有人说出来,一切都是通过镜头里的画面来表现。
好。现在我们知道文学语言和电影语言是不同的,现在再来看看这部电影。
因为有一个优秀的故事底子,《没事偷着乐》的思想意蕴自然不会落入俗套,这是大部分从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的先天优势,即思想性有了保证。但是拍的好不好看则是另一种说法了。比如说莫言写的《白棉花》被李幼乔导演拍成同名电影,结果呢?该片曾在台湾一项“最受批评电影排行榜”中,被83%的观众认为最不值得观看。但是他其他的被改编成电影的都还反响不错。比如据《师傅越来越幽默》改编的《幸福时光》、据《白狗秋千架》改编的《暖》、据《红高粱家族》改编的《红高粱》、据《姑奶奶披红绸》改编的《太阳有耳》。我说《没事偷着乐》不好看,一是因为小说给我的审美经验造成了一种定势,一是因为电影没有拍出电影的幽默感,还跟在文学作品后面亦步亦趋,这是把文学作品改编成电影的大忌。想象分为创造想象和再造想象,改编文学作品不仅仅只是再造就行,而是更多地要创造。好的改编,文学作品只是作为一个触发灵感的点,就好像《让子弹飞》改编自四川作家马识途的长篇小说《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一节,但是跟原著差别大了去了。
《没事偷着乐》给人的感觉就是气喘吁吁,没错,因为一部长篇小说改编成电影是不容易的。这方面失败的典型代表是《白鹿原》的改编电影。长篇小说要改成电影一定不能全依靠原著的情节,要大刀阔斧的裁剪。我们是来看电影不是来看小说,你没必要把小说说了什么告诉我们,你只要让我喜欢你这个电影就够了。《没事偷着乐》犯的就是这样的错误,当然,并不严重,犯这样错误的电影比它这部多了去了。
有一点很牛的是这电影里的喜剧明星可真多,而且大都搞小品。
这个故事的思想性我们就不讨论了,刘恒写的东西挺好的,是一个好作家,但是被他后来的编剧职业给耽误了。他的作品可以通读一下,会有你喜欢的。
拉杂扯淡管他娘——张猛《钢的琴》
《中国工人阶级的忧伤》中这样说:“一地衰败的铁西区过去了,国有企业改革的难关过去了,两千万下岗工人的人生也都过去了。现在,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忧伤,留在一部叫做《钢的琴》的小成本电影里。”
忧伤很小,但是终于有了。
——今天——回来——淋雨——真爽——
本来,按我的思路走的话,容易把很多东西放大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我来说还需要好好学习。
我的意思是谈这个电影,谈父爱谈物质谈理想谈兄弟都可以。但是这些不是这部电影所独有的,我们做评论的要说的不是套话,套在这部电影也行套在那部片子也凑合,做评论一定要有针对性,要不然你直接去搞理论总结好了,费这劲干嘛呢?
说些大而无当的话是初出茅庐的人常露出的毛病。又想显得深刻,又没有能力发现真正的深刻之处。无论是影评、乐评、书评、文学评论,都适用。
放在这部电影上,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找准这部电影的历史背景、标明这些人物的社会身份以及他们的性格特征。当然啦,这些都是在分析故事时所必须的,我只是给大家提个醒。还是那篇文章中说:“这个故事一定发生在1998年到2003年之间,当时,中央政府提出‘三年搞活国有企业’,……超过两千万的产业工人被要求下岗。”
——谈——谈——工——人——阶——级——
《钢的琴》不忧伤,也不喜剧。宣传时硬把喜剧的帽子往上扣只能说是宣传需要吧。不过我在看的时候,常常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旁边人问我看的是喜剧吗,我回答不是,是幽默剧。是的,林语堂说:“幽默是温厚的,超脱而同时加入悲天悯人之念。”你在看电影时会发现这部电影不是像喜剧那样故意的逗你笑,而是因为他们那种对待操蛋生活的温厚、超脱、悲天悯人的态度,以及生活一刻不停地操着他们的蛋的残酷,让人由衷的想笑。(我觉得,分享痛苦痛苦减半,因为看到你过得没我好我就平衡;分享快乐快乐减半,因为没几个人愿意且能够设身处地感受你的感受,更不要提理解了。)如果你愿意赶时髦,你可以叫他黑色幽默。电影是在用幽默的韧性对抗现实的坚硬。
我都说了我不跑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