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公元465年,宋前废帝刘子业把弟弟刘子鸾免为庶人并赐死。年仅十岁的刘子鸾临死前说:“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

皇室比普通家庭更容易出现手足相残现象。怪只怪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太诱人。刘子鸾的哀叹,为文学家提供了创作素材,但现实依然按照冷酷的法则行走。“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才是更多人心中的梦。

帝王是个高风险职业,看着舒服,做起来痛苦。他们大多数一辈子都惴惴不安。这主要是因为有一批叫作权臣的人,紧紧盯着龙椅。此时此刻,我是君你是臣。说不定两眼一闭一睁,角色互换了。

天大地大,帝王最大。帝王是王朝的统治者、代言人、吉祥物,是天下人的元首。这话在几千年的古代社会基本没有争议。

但千万别以为帝王可以为所欲为,他们能否做专制独裁者,还得看有没有权臣当道。

如果说帝王是脑袋瓜子,那么权臣就是脖子。不是脚脖子,而是项上人头下面那个近似圆柱体的物件。相信列位看官都落过枕,脖子扭了,脑袋也不得动弹。

头颅怎么转还得听脖子的。没错,帝王和权臣的关系恰如头颅与脖子。双方配合得好,国家强盛,功业千秋。配合得不好,江山社稷恐怕就有改姓氏的危险了。

帝王的利益在于驾驭权臣为自己打天下、创财富。权臣的利益在于控制帝王以玩转世界、得意人生。挟天子以令天下对玩家的诱惑力一点不比直接坐龙椅的差。

封建王朝搞不去,根子都在君权。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强大的君权腐败堕落了,社会风气败坏,政权气数也将尽。

这个国君不给力,那就换个给力的呗!古代圣贤会悄悄告诉你,此之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

圣王尧舜禹,权力交接用的是“禅让制”,最大功臣继承元首之位。可是禹帝的儿子夏启离经叛道,搞了君主世袭家天下。功臣当国王称天子,已经成了真实性极其可疑的传说故事。

君主世袭制曾经是个好东西,保持了社会秩序的稳定。但对于社会发展进步而言,它又是个坏东西。

这代帝王差劲,你没法用正常程序赶他下台。下一任帝王只能在其家族里选。就算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甚至刚出生的孩子,也必须让他们披龙袍。

万一换来换去都不中用,那就只好改朝换代了。

社会腐败,国家动荡,君主昏庸,往往是权臣当道的最佳时机。权臣当道,控制君主以令天下,是标准的游戏模式。

权臣控制君主的招法千变万化,基本策略无非三途:

途径一,把自己的思想强力灌入君主的头脑,把对方的脑电波切换到跟自己一样的频道。商鞅、吕不韦都是该路数的极致。

途径二,把制度上的实权都抓在手中,让一国之君成为提线木偶,完全受自己摆布。王莽、曹操、司马昭都是此中强手。

途径三,投君王所好,让其变得颟顸糊涂,不理朝政,什么事都交给自己办。赵高、贾似道、魏忠贤,手段一个赛过一个绝。

权臣大权在握,没有君王之名,却有君王之实。朝廷决策都绕不开权臣。权臣喜欢的人,皇帝也觉得是忠良干城;权臣反感的人,皇帝也自动划为反动分子。所谓皇帝的意见,其实不过是在权臣的计划书上签名盖章。

应该说,不是所有的权臣都混蛋。有些人权力欲望大,但他抓住权力不松手,是为了做事。

为了某种政治理想而奋斗,不惜一死。这种事不光请愿书生会做,某些权臣做得更加彻底。

不过,大多数权臣利欲熏心,排斥异己,党同伐异,只为一己之私。摧毁国家的除了昏君暴君外,奸佞权臣是最大的责任人。

因了权臣手中有权,官场人人巴结,争先恐后。民间只知有权臣,记不得当朝圣上是啥时开始玩失踪的。久而久之,权臣功高震主,尾大不掉,事情可就微妙了。

尽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到仅次于最高统治者的富贵荣华,但权臣之路既不平坦,也不存在华丽的最终篇章。

权臣也许暂时控制住了当朝君王,但反对党的吼声不会消失。天天上奏章弹劾还是轻的;动用刺客和军队搞“清君侧”行动,每朝每代都不乏个例。

绝大部分权臣的特权,都是来自帝王,有时是摄政太后。一到新老交接政府换届,权臣要么下台,要么去死,数朝元老少之又少。

因此,威风一时,黯然落幕,几乎是权臣必然的结局。

功成身退,利于社会,是圣贤智者们反复强调的,可惜没多少人真能听进去。追名逐利求富贵,为此无所不用其极,恐怕更符合世人的天性。

投胎不到帝王家,没机会坐龙椅,那就做个权臣,照样狐假虎威号令天下。

有些人付诸行动,失败了,留下乱臣贼子的恶名。侥幸通过宫廷斗争的独木桥,顺利跻身权臣行列,也未必能在成王败寇的史书上得到好评。

权臣往前一步就是谋朝篡位,在古代是大逆不道,放到近代也不会变成反抗皇权专制的“社会良心”。说到底,权臣是皇权的衍生品,称之为“二皇帝”也不算离谱。

历代君权与权臣的斗争,信息量太大。权臣的是是非非,堪称观照古今社会的镜子。

重蹈权臣的覆辙,不是明智之举。咱们只需围观权臣,看个热闹,长点记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