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门见山地说,曾有许多女性,前往马斯特和约翰逊的实验室,与一只由机械驱动、从内部拍摄她们身体反应的阴茎摄像仪发生性爱关系。研究团队“摄录了成百次性反应循环”。观其措辞,它所说的仿佛不是性爱而是洗衣机的某项功能。阴茎摄像仪马斯特和约翰逊使用的阴茎摄像仪是买不到的,但市面上确有一种供私人使用的阴道内镜(PPV,personal pelvic viewer),产品专利描述说,它是一种可置入摄像头,使“室内独处的女性”有机会在电视或电脑屏幕上观察自己的宫颈或性反应。短语“室内独处的女性”和“居家独处女性”在专利申明中被反复提及19次,着实令这份专利申明有了一种隐隐的伤感。我查询PPV时,该设备正由一个叫“单人学校”的组织代理销售,不用说,这“单人学校”肯定就是“独处女性”的母校了。显示了包括阴道润滑液来源——它并不是腺体分泌液,而是一种从阴道毛细血管壁中渗出的血浆(血液中不含血细胞的液体部分)——等许多秘密,它平息了关于宫颈上吸效应的争论,并帮助我们发现了奇妙的阴道伸展现象。(我们将在下文详细介绍二者)。

在我看来,这一发明体现了科学所应有的一切良质:离经叛道,充满勇气,解决问题既有效又有创意,搜集事实、解开长期为人忽视之领域的谜题时的一往无前的投入。真要盛赞这两位科学家。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究竟是哪些女人仅靠塑料阴茎模型的单纯抽动,就达到了性高潮呢?约有70%的女性反应说,单纯性交——不施加任何阴蒂刺激——是无法令她们达到性高潮的。马斯特和约翰逊省略了前戏,省略了爱和性欲的意象,仅凭“人造性交”就让受试者达到了性高潮,着实令人讶然。

尤其如果你相信马斯特和约翰逊对于阴道高潮的看法,就更要讶然:他们认为阴道高潮是不存在的。研究团队对比了自慰阴蒂获得的高潮和通过性交获得的高潮,发现两者的生理学表征完全一致,且完全藉由阴蒂产生。但是我凭猜想觉得,既然人无法骑在人工造爱机上,它又其实不能像真人那样很贴合地临驾于人,那势必机器和人之间有着一段冷冰冰的距离(观察对象不是仰卧着,就是四肢着地采用后进入式)。究竟是什么将这些女人们带向性高潮的呢?“是阴茎对小阴唇的牵引”,马斯特和约翰逊说,阴茎在进入阴道时,牵扯了阴唇,从而也牵扯了阴蒂。

1984年,一对哥伦比亚的研究人员对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他们是:贺利·阿尔扎特,内科医生兼卡尔达斯大学医学院性学教授,与同他联袂写作的玛丽亚·拉蒂·伦德诺,从事精神诊疗的心理学学士。这对伦德诺来说是个不幸,书中将她称为心理学学士,而阿尔扎特的名下却写着医学博士。团队将16名性工作者(每人支付16美元。或按当时哥伦比亚的市价支付报酬。我从阿尔扎特的另一篇论文“哥伦比亚的卖淫行业”上了解到,1976年,哥伦比亚妓女的市价是2.5美元1次。该论文的研究通过采访及“参与观察”(参与观察!)完成。)和32名志愿参与的女权主义者请到实验室,协助他们进行对阴道性感觉的研究。研究方式如下:


实验者洗净双手,将润滑后的食指或/和中指插入受试者的阴道,对阴道的前壁和后壁施加系统的摩擦。保持一定角度,由浅入深,由弱渐强地进行有节奏的压迫。


一旦阿尔扎特或伦德诺找到受试者的敏感点——其中,大多数女性的敏感点出现在前壁,有些则出现在后壁的下半部分——即对该点同时施加压迫和抚摸(手势与召唤别人“过来”时做的手势类似)。超过3/4的妓女经阿尔扎特这样“摩擦”后,都会产生阴道高潮。(伦德诺一次高潮都没有制造出来;受试者反应,这是因为她施压的力量不如阿尔扎特大。)而32名女权主义者中,只有4名达到了性高潮。至于其他28人,之所以未达到性高潮,也许是身处的情境在女权主义者看来是一种“任人摆布”的情境,所以觉得不舒服。(阿尔扎特坚持说,“只要试验者对受试者不发生情欲性质的动作”,所有接触就都“符合职业道德”。恐怕只有在被异化了的性学世界里,一个男人的手指放在“急促呼吸、……盆骨呈有节奏的抽搐、出现性的声学表征,并流着汗”的女人的体内,还可以算“不发生情欲性质的动作”吧。)又或许她们只是不习惯与陌生人发生性接触罢了。

阿尔扎特制造的阴道高潮无法用阴茎摄像仪复制。而男性性器官在“采用前进入式”时,与阴道平行运动,不成角度(有别于阿尔扎特制造高潮所用的手势)。为证明受试者的性高潮并非由手指运动时产生的阴唇牵引所引起,阿尔扎特和伦德诺设计了一种分离式的“模拟性交”法。这一次,没有一个观察对象达到性高潮。


6名经刺激性敏感区后极易到达性高潮的女性接受了有偿检查。检查人员用食指和中指在其阴道靠外1/3段处有节奏地施加刺激,模仿性交中阴茎的动作,并延续足以诱发性高潮的一段时间。虽然小阴唇在这种做法下明显受到了牵扯,所有6名受试者都只呈现了低度到中度不等的性兴奋。


阿尔扎特说,单纯的阴茎摩擦——无前戏和性交过程中的亲昵、逗引,“对引发女性性高潮没有明显的效果”。

那么马斯特和约翰逊的受试者为什么仅凭这种摩擦就达到了性高潮?难道是与器械做爱的念头让她们觉得兴奋吗?或者,器械性爱是否有什么关键特性是我所没有察觉到的?威廉·马斯特已经死了,而弗吉尼亚·约翰逊——我通过令郎与其取得了联系——任我好话说尽,仍拒绝接受采访。(她已经81岁了,身体也不好。)不过也许我至少能实地看看人工造爱机吧?


马斯特和约翰逊对他们的人工造爱机守口如瓶。我所知道的最有信息量的文字资料,不过是《人类性反应》一书中的以下这节:


人工造爱器械由放射物理学家研制。阴茎由塑料制成,加工工艺与加工平板玻璃时所用工艺类似,试验时使用冷光照明,确保观察和摄录都不会变形、走样。器械可以根据人体不同的尺寸、重量和阴道的具体发育状况进行调整。阴茎摩擦的启停及频率和深度完全由使用者自行控制。随着阴道壁张力的上升,使用者可自行增加摩擦的速度和深度,以满足其主观需求。


除此之外,两人就该器械提供的唯一讯息是说它也可用于检验隔离型避孕用品,这挺合乎道理,但为什么“也用于制作人造阴道”,就有些令人想不明白了。关于这后一种用途,有一个小小的说明,参考两位专门研究阴道畸形的专家罗伯特·弗兰克和S·H·盖斯特所写的两篇论文,成文时间大约在1930年左右。据说,大约每5000个女人中就有1名石女(先天性无阴道)。有些妇科专家——弗兰克和盖斯特即是其中的佼佼者——毕生的梦想就是让她们拥有阴道。在弗兰克和盖斯特以前,普遍做法是取女性自体的乙状结肠的一段,施行阴道成形术。

弗兰克和盖斯特却认为,直接扩张女性生来就有的阴道壁,才是更好、更安全的办法。这个办法要求女性每天将1只派莱克斯耐高温玻璃管这是派莱克斯耐高温玻璃在人体洞穴中的第一次应用,但不是最后一次。由于自身的高强度,以及破而不碎的特性,派莱克斯玻璃被广泛应用于制作安全人造阴茎和肛门塞。制作炉具只是派莱克斯玻璃应用的冰山一角。大部分烧杯和试管的材质都是使用它,水烟斗、水管、蒙特帕洛玛望远镜的镜片也多采用它来制作。派莱克斯玻璃最早被发明出来,是为了做火车的灯罩。普通玻璃受高温后遇雪即碎。一直到康宁国际(世界知名玻璃制造企业)的一个工程师的太太,贝希·利特尔顿,用锯断的派莱克斯蓄电池瓶烤了蛋糕以后,派莱克斯在烘焙业才开始应用。为庆祝派莱克斯玻璃的50周年华诞,其官网上有一张贝希和丈夫捷斯摄于1956年的照片,“重现了两人在厨房中作出新发现”的情景。但公司无意在未来的周年庆中“重现首次发现肛门塞的情景”。推入阴道数次。当形成“约2.5英寸长的小口径通道后”,逐渐换用更粗的玻璃管,在睡觉时留置,以便拉伸新形成的“阴道”。马斯特和约翰逊因此想到,使用人工造爱机或能加快这个过程的速度。

弗兰克和盖斯特的论文虽然有趣,却不能改变我对人工造爱机的恶劣印象——我仍觉得它缺乏艺术性,且不能引人性起,并仍抱定决心,必须亲眼见见它。A&E电视台1996年关于马斯特和约翰逊的传记片里曾提到这个仪器,可制片人告诉我,他们也没亲眼见过仪器,而且也不曾接触任何体验过该仪器的受试者——观看阴茎摄像仪拍摄的受试者体内的影像的机会自然也是没有的。

我给弗吉尼亚·约翰逊的儿子去信,说我只想看看人工造爱机,即便只看看它运作时的影像资料也好。弗吉尼亚·约翰逊女士甚至不用露面。

没有回信。我就又打了电话。斯考特接电话时虽然说的是“你好”,但听起来更像是“再见”。他说所有的档案——包括与人工造爱器有关的一切——都为保护受试者隐私起见而“很可能被销毁了”。那么机器呢?机器肯定没有销毁吧?

他对此不肯多说什么,只说:“我们对参与您的写作没有兴趣,听明白了吗?”(后来我从研究性学的罗伊·列文那里得知,马斯特死前曾告诉列文的一个研究搭档,说人工造爱机已经被拆掉了。)

所以你们就理解我为什么要花20美元去参加以下这个活动了吧?


性机器:

读书会,影像展,体验派对!


原来,性机器并非马斯特和约翰逊的专有。它居然已经自成一种亚文化体系,热衷者遍布全国,纷纷通过邮件订阅讯息,并在互联网上交换心得。自从2006年《性机器:影像和访谈》一书问世以来,这群人更是连放在咖啡桌上供客人阅读的大图册也有了。巧合的是,我这边刚与斯考特·约翰逊发生了令人挫败的谈话,还没过几天,一个相识的新闻编辑就转发给我一封新闻邮件,正是《性机器》一书的活动。

于是乎,我终于有幸现场直观机械阴茎能否运作、又是如何运作的了。


性文化中心无意吸引任何过路者的好奇。大楼的外墙及入口通道都毫无张挂。这是个丝毫不做表面宣传的非营利组织。除了读书会和艺术展,性文化中心还办有性工作坊和“实用技能教授会”(诸如“性会所礼节指导”、“安全性知识”、“G点刺激法”和“与大尺寸者做爱的体位和辅具”)以及一个名为“自慰马拉松”的年度募资会。好不容易才在门边一扇窗上看到了“298号”,和一个按钮下标有“CSC”Center of Sex and Culture,“性文化中心”之略语。——译者注的对讲机。你按下门铃,一个声音问,“您好,有什么事?”迫使你不得不说明自己是“来参加性机器活动的”。还好活动地点在旧金山——街区上,不到两分钟前刚有一个穿棉衬衫的男人从自家窗外的消防梯爬下来,小跑着就走了,气氛很随和——就算这么说,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准时到达的人都被堵在门厅里,因为机械师还没准备好。很快,队伍一路从楼道排了下去。我们是些面貌平庸的人。从表情上看,挪到大卖场或星巴克里排着也都很合适。一个拄拐的矮个男人,留着铅笔一样细的唇须,携一面目保守、穿米黄海军蓝双色雨衣的女人一起来了。我跟一个男性聊了几句,发现他是物理学家;又跟一个女记者攀谈了几句。放眼望去,有许多夫妇模样的人;单独前来的男性,除了都很好奇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队伍里有一些同性恋,虽然活动以及机器本身都更侧重于异性恋人群。

CSC的创始人、性文化学者卡罗尔·奎恩劲头十足、光芒四射地走上前来招呼已经鱼贯而入、四下落座的众人(女士们、先生们,还有其他的人们,你们好!)。她请出了《性机器》的作者,摄影师蒂莫西·阿奇巴德。阿奇巴德身穿油漆工的橘色长裤和红色格子衬衫,一手持科罗纳啤酒,另一只手不时举起来摸自己的光头,脸上始终保持一种松弛的微笑表情。你一看,就明白为什么机器制作者们一经劝说就纷纷同意给他做模特了。阿奇巴德是个受人尊敬的艺术摄影师。阿奇巴德的摄影集是正统艺术摄影集。书中没有一张人在使用性机器的照片,都是制作、设计机器的人在家中、车库里与自己做的机器的合影,就像四健会4-H Club,是美国农业部的农业合作推广体系所管理的非营利性青年组织,以鼓励青年进行农业学习为主。维基百科上就有会员跟牲畜的合影。——译者注会员跟他们的牲畜一样。给我转发新闻邮件的那个朋友还给了我一本《性机器》的赠阅本,这书本来一直傲然跟其他美术图册一起混居在我的起居室里,直到我先生的父母来访时才被收起来。

阿奇巴德说,多数机器的背后都有这样一个典型的故事:一个已婚“且热爱手工制作”的男人,偶见别人的性机器后陷入痴迷,决定自己也做一台。“做完还把机器给了太太,太太的反映却不佳,只说了句:‘这是什么?!’男人就只好把机器在ebay上卖掉了。”当晚活动中只有一台机器是专门为广泛销售而大批制造的。

阿奇巴德身后,有人将一台手工制作的机器通上了电。机器的马达罩只有午餐盒大小,高出机器一端,像一只幻灯片放映机。一只装在棍子上的油灰色阴茎,安静地来回抽动着。情色方面的挑逗性十分有限。使用它大概就像与热狗棒约会一样。而这就是大部分性机器的基本配置,我猜马斯特和约翰逊的机器应该也都是如此:电动马达连接活塞连接阴茎。或按阿奇巴德的说法,是“一种品相难以被商店接受的东西,上面粘连一只人体的附属器官”。更复杂的机型还设有控制箱,以便使用者改变抽动的速度和深度,马斯特和约翰逊的机器上应该就有。部分阴茎可以调节到振动模式,不过大多数则只是进、出、进、出。

阿奇巴德结束讲话,留出时间提问。一个戴金边眼镜、穿绿T恤的女人举起手问道:“我们看到大部分机器的结构都是人造阴茎在一个洞里进进出出,而绝大部分女性并不因此就达到性高潮,这里有没有考虑到阴蒂而设计的机器?”

阿奇巴德坦言说,这些机器的确只反映了男性对女性如何感到欢愉的一种固有理解。就他所知,所有机器里只有一台照顾到了阴蒂——而它不在现场。另一个女人举手询问:那么机器还有什么作用?“是跟机器做爱的意象令人兴奋,还是机器的抽动更稳定”?阿奇巴德看着在场的机器制作者,没人答得上来。

威廉姆·哈维却能答上来。1988年,互联网催生的性机器狂潮还远没有发端的时候,这个人就为“无性伴女性解决性问题的理疗仪”申请到了专利。与活动现场的机械师们不同,哈维很明白自己设计的目的:“振荡器和性辅助物……不能真正满足无性伴女性的需求。她们不仅需要性高潮,也需要切实的与伴侣性交的感受。”

哈维设计的“伴侣”是一个烤箱大小、朴实无华的铁盒子,盒中有马达,前端突出一个“持久勃起且具韧性的人造阴茎”,也称“阴茎组件”。整个盒子装在一条轨道上,可来回滑动,每一次抽动都伴随一次“由凸轮运动造成的快速的推动”。哈维在某种程度上一定也感到了拿它替代真实伴侣的不足——比如温度的缺失,人格的缺失,胳膊、腿的缺失,以及灵魂的缺失。这些不足哈维虽无法弥补,但他能提供“男性阴毛的触感和视觉效果”。在阴茎组件的根部,有一大圈蜷曲的黑色“毛发状物质”,帮助无性伴女性不仅得到性高潮,也能切实感受与环状刷鞋器性交的真实触感。

我想问问哈维先生,有多少无性伴女性购买了该商品,又有多少得到了性满足。然而哈维已不住在专利说明上所注册的那个小镇。我上网查了一下,找到许多叫威廉·哈维的人,还查到其中一个的邮件地址。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给他发了邮件,问他是否就是那个拥有4722327号专利、发明了“为无性伴女性解决性问题的理疗仪”的威廉·哈维。翌日上午我收到了回复:“我不是你要找的威廉·哈维。不过你的研究好像挺有意思。”

阿奇巴德又回答了一个问题以后,宣布与会者可与机械师们自由交流。发明了构造复杂精巧且能安装在座椅上的噩梦般的器械“激情之斧”的艾伦·斯坦,对我们感兴趣的问题作了解释。斯坦体格强壮、外形迷人,曾任海洋污染工程师,现在专拍女模与机械之间性爱录像的公司担任“首席视效师”。斯坦说,有些喜看异性情色录像的男性,不愿见到与女性性交的裸体男性的样子。他说,机器的作用“是为了照顾对同性过敏的男性”。另外,斯坦还说,有些夫妻购买性机器,是因为想要3P,又不敢将陌生人请入二人世界。(基于类似的恐惧,少数不敢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男性也需借助机器。)斯坦将手放在“激情之斧”的椅面上说:“它是一个安全且不会夺去自己伴侣的第三者。”“激情之斧”身高8英尺,运作时发出一种洗衣机放置不平时的噪声。

“这可说不好,艾伦。”

我问他是否知道任何单靠机械的反复抽动就能达到高潮的女性,斯坦说他与客户并不保持联系,所以不知道。“你去问她。”斯坦说。那个刚才戴金边眼镜的女人正准备坐到“激情之斧”上试试。她已经换下绿色T恤,正穿一件黑缎曳地长袍。金边眼镜也摘掉了。后来我发现,这个女人不仅与CSC协会相熟,且在旧金山的性爱界有一定影响力。也许她是CSC专门请来完成所谓“体验派对”这一活动环节的。又或许她只是自己想试试。我没有问她。艾伦教会她如何操控机器后,就退到一边玩“黑莓”手机了。

很少人注意到,有一个女人在机器前停下,正准备骑上去(或被骑)。参加活动的人手持盛有红酒的塑料杯,四下站着闲聊,并以看画廊开幕展上的艺术品一样的眼光,看着那些机器。

“激情之斧”边上好不容易才聚集了一小群人。穿长袍的女人说她今年68岁了。我目测她不过50岁左右。机器装在一张19世纪风格的妇科诊疗椅上,她爬了上去。过去的诊疗椅没有脚蹬,代之以长长的软椅面,用来歇腿。她靠着躺下来,将控制器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一个文静的乡下模样的女人,她的头发是自然的淡金色,脚上穿着高跟系带凉鞋。“给我个惊喜。”她被这样命令道。

艾伦递给穿长袍的女人一只形似麦克风的东西。“每售出一件机器,我都会免费赠送这个。”他对旁观的人说。想想看,一名老年妇女,已年届需要社保过活的岁数,被一只振动的人造阴茎深入研究的同时,还要面对麦克风引吭高歌。我开始觉得眼前的情景有可能将超出我的下限。女人将麦克风放在了两腿之间。哦,原来是个振动器——一只日立牌“魔术棒”。

负责操纵“激情之斧”的那位看起来更有意思。她脸上带有一种我们在整容手术后看医生揭绷带时的表情,似乎担心自己会造成伤害。穿长袍的女人表示自己觉得“激情之斧”上伸出来的那个部件的运动会令她分神,让金发女子将抽动速度调慢,以便她认真体会魔术棒。未几,长袍女子到达了高潮。这一幕竟和看一个陌生人打喷嚏一样,既没什么色情,也不怎么令人尴尬。

回到刚才的讨论,我们所目睹的机器性爱——至少如果没有日立电器的帮助的话——没有一例能带给女性哪怕是一个完整的性反应。不过却有一个女人声称自己可以与机器产生完整的性反应。她也出现在了阿奇巴德的图册上,裸身、蜷膝,倒在一只有花卉图案的长沙发里,脚边的地毯上放着一台没有名字的机器。“我喜欢它,因为它由我作主,”书中这样援引她的话道:“男人总是为了自己,而机器只为了我一个人。”马斯特和约翰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他们所写的一本书里,两人重点提到了“男性对抽动的主动权是妨碍女性有效到达高潮的元凶”。换句话说,阴茎如果在速度、角度、深度和外形1998年,密歇根州瑟琳市有一名女性获得了装饰性阴茎套的专利,该发明旨在“提高男性性吸引力和女性性趣”。专利说明书里有三页图画,分别是穿幽灵装的阴茎、穿死神装的阴茎和穿得像雪人一样的阴茎。我给专利局的麦克尔·A·布朗打电话咨询,但他已经不在美国专利贸易局工作了。谁又能不理解他呢?方面也听女人的话,那么它对女方的欢愉也就会大有帮助了。

阿尔弗莱德·金赛的8000名女性样本中,20%的女性称自己自慰时“偶尔做一些体内抽动的动作”——而且通常只是对阴蒂刺激的辅助。金赛认为,许多女性插入自己,只因为丈夫们喜欢看,或只因为她们不知道有别的做法。然而更有可能的却是,这些女人也许找到了她们的G点(又称“女性前列腺”、“前壁兴奋点”,或随便什么你爱叫的名字)。她们做体内抽动时,也绝不是前进入式体位的阴茎那样单纯的直进直出。如果阴道内的刺激对女性高潮一点贡献都没有,兔形震荡器(拥有刺激阴蒂和阴道的两种装置)又怎么可能创造那样的销量奇迹呢?

那以后过了一段时间,我无意中在女权主义者、纽约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教授莱昂诺勒·蒂芙的论文里,看到对马斯特和约翰逊的人工造爱机之谜的解释。蒂芙指出,马斯特和约翰逊曾在《人类性反应》的后记透露,被选为两人受试者的女性,都被要求具有“良好的阴道高潮史”。也就是说,她们远非随机挑选、代表美国妇女平均水平的女性,而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易达到性高潮的特殊群体。

玛莉·波拿巴,那个戴大帽子的小个子男人指拿破仑·波拿巴。——译者注的侄曾孙女,声称自己找到了一个简单的答案,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些女性容易在性交时到达性高潮,而另一些则不行。这个答案,她仅用一条软尺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