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标这小子从小有个毛病,凡事儿都想装大个儿的。这次本来是他有求于人,但却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信诚,最近混得怎么样?是不是手头有点紧啊?你小子老大不小了,也不干点正经营生,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李信诚这些年的确手头拮据,但他也深知梁振标的为人。李信诚不耐烦地看了梁振标一眼后,头也不抬地说道:“标子,少来这套,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梁振标被李信诚戳中了痛点,只得嘿嘿讪笑着步入了正题:“信诚,你别肉烂嘴不烂了。实话说吧,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有一笔好买卖。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李信诚当然对能赚钱的买卖感兴趣了,他也知道梁振标有点来钱的道道,这几年买房买车算是发达了。李信诚虽然不信任他的为人,倒是没有怀疑他来钱的本事。
李信诚上下打量了梁振标几眼后,故意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说吧,除了贩毒、偷盗、打群架和逼良为娼……”
梁振标一看李信诚虽然变着法儿挤对自己,但明显还是不排斥他的买卖。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还带着你去绑架美国总统呢!说真格的,帮我去见个客人吧,我有件传世的钧瓷大碗要出手。事成之后给你五……四千!”
李信诚听罢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开价多少?”
梁振标不及思索地答道:“十万!少一分也不卖!”
李信诚又不动声色地问道:“是残品吧?”
梁振标打包票:“绝对不是!跟你一样,半点东西也不缺!”
李信诚听罢立即对梁振标嗤之以鼻:“你真是,拐这么大的弯子干什么?就直说让我帮你拿假古董去骗人不得了?还钧瓷呢!顺便帮你恶补一下文物知识,钧瓷从北宋传到如今,就是当年蘸醋的碟子也不会这么便宜!”
一看李信诚识破了自己的诡计,梁振标也不再多说,狠了狠心咬着牙开出了高价:“不说了,反正就是那么件东西吧!只要帮我把人忽悠住了,就给你八……不,一万!”
谁知李信诚却轻蔑地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一口回绝了梁振标:“标子,你这一万我是没命挣,也不想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李信诚拍着梁振标的肩膀,善意地劝道:“标子,哥们儿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害人了。”
梁振标却猛然间翻了脸:“行,信诚!算你狠!你老实,你诚信,你办事讲究!李信诚,我倒要看着你最后是怎么穷死的!”
李信诚依旧是嘻嘻哈哈的:“标子,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就等着看我元旦是怎么发迹的吧,到时候有你眼红眼绿的!”
梁振标听了当然不肯相信,朝李信诚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冷冷地回答道:“行,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瞧你的好儿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梁振标,李信诚缩了缩脖子:“不就是一辆破车吗?瞎狂什么……”
天儿怪冷的。还是回家吃热腾腾的团圆饭重要。李信诚哼着歌转身往家走。一抬头,却猛然看到了身后阴影里站着的父亲。
李信诚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叫道:“爸,你想吓死人还是怎么的?”
李立群笑着走上来,满是慈爱地拍了拍李信诚的肩膀,眼睛里全是赞许的目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好好的你害什么怕?”
李信诚不想再提刚才的事情,敷衍道:“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儿?只不过刚才跟梁振标随便瞎聊了几句……”
李立群瞪起了眼睛:“还想骗我?你们俩嘀咕的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
李信诚顿时紧张了起来,马上分辩道:“这里边儿可没我的事儿!”
李立群竟然笑着点点头:“老三,你虽然不成器,好歹是我的儿子,没辱没了咱们李家的家风!你刚才的做法很值得表扬!人活着就必须要讲信用,不能像梁振标那小子一样瞎混。等他以后明白过来就晚了,这世界有很多东西一旦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李信诚终于把心放回了肚里,他用不满的语气说道:“爸,我已经这么大了,您还老把我当小孩看!我这才刚出来一会儿,您就跟踪我……”
“听这意思你已经觉得自己很是个人儿了?告诉你,你小子就是岁数再大,在我的眼里也是不懂事的小毛孩子!”
李信诚无法反驳,只得跟在李立群的身后朝着家中走去。李立群背着手走在前面,嘴里却还在唠叨不停:“你给我记住了,没事少跟那个梁振标来往。那小子从小就不学好,小时候气老师,长大了气领导,现在还学着骗人了,比你还不争气!改天我非得让你二姐夫好好管教管教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李立群的二女婿梁振业这时的心情很坏,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去管教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原本准备派他去香港本部培训的机会又被人顶替了。梁振业感到十分郁闷,觉得自己获得晋升的道路又变得艰难了起来。在这种外资企业里,如果哪个管理干部没去本部镀过金,那就意味着没了晋升的可能,永远无法跻身于中层领导。想到这里,梁振标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连面前几份等着签字的文件也没心思看了。就在这时,公司的文员小胡却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恭敬地对梁振业轻声说道:“梁副主任,您弟弟来了……”
梁振业抬头一看,梁振标领着打扮时髦的朱燕走了进来。今天的朱燕显然是经过精心的打扮,尽管身上穿的净是些廉价的假名牌,连脖子上的项链也是街上的地摊货,但因为青春靓丽,还是显得光彩照人。梁振业一看之下,也不禁对朱燕生出了一些好感。
梁振业叹了口气,低声埋怨弟弟:“振标,你真不该陪着朱燕来报到。要知道我这儿是外资企业,要是被手下人看见又该说闲话了。”
梁振标对此却满不在乎,嬉皮笑脸地一屁股坐在了梁振业对面的椅子上,不以为然地说:“哥,你这人哪儿都好,可就是心思太重了!这上阵还得亲兄弟呢,不这样反倒显得假了不是?这有什么,皇上爷也有三门穷亲戚呀?”
梁振业听了无可奈何,只得皱着眉头拿起电话,不假思索地拨了一个号码。梁振业很有气派地对电话里的人吩咐道:“人事部,有个叫朱燕马上过去找你,你们先给她把入职手续办了。”
放下电话,梁振业微笑着打量起朱燕,试探着问道:“朱燕,你有什么特长吗?”
还没等朱燕开口回答,梁振标已经把大拇指一挑,得意地吹嘘道:“哥,你不知道!我们燕子可有本事了!人家当初在厂里那可是质检科的质检员,连你老丈人的活儿都是她收!她……”
不等梁振标说完,朱燕却已经径自走到了梁振业的面前嫣然一笑,不显山不露水地抢过了话头儿,客气地说:“梁副主任,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真的没什么长处,以后还得靠您多多栽培……”
梁振业瞟了一眼弟弟梁振标,思量了好半天才说:“我看,你办完了入职手续就暂时留在办公室工作吧。”
朱燕一听自己今后就要坐办公室了,喜悦之情不觉溢于言表,不由得对梁振业万分感激。
一看事情已经办妥,梁振标便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哥,燕子就托付给你了!我还有笔生意要做,就不打扰了。”
梁振业正想嘱咐他几句,不想梁振标却已经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
望着火烧腚似的弟弟,梁振业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朱燕看在眼里,赶忙倒了杯水乖巧地送到了梁振业的面前。
梁振标这边刚刚把朱燕的事儿办成,不想那边却遭遇了一次空前的尴尬。问题出在他那件准备出售的钧瓷大碗上。作为资深的收藏家,对方一眼就识破了那件假货。人家不仅一分钱没给,还特意叫来了几个朋友准备把梁振标扭送到派出所去。梁振标苦苦哀求了一番才得以逃回了自己的古董店。
躺在沙发上,梁振标对着那件百十块钱买来的高仿瓷器垂头丧气,这时,桌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心情烦乱的梁振标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喂,谁呀……”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口广东腔:“梁总啊,好久不见了……”
当对方那拖着长音的广东普通话传进耳朵里的时候,梁振标突然间变得精神了起来。因为对方是一个往返于广州和香港之间的古玩掮客,既然找他肯定是有生意要做。
果然,梁振标还没想好怎么跟对方调侃,那个掮客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梁总,你愿不愿意去香港转一圈?当然,还能顺便发笔小财……”
梁振标对香港倒没什么感觉,但一听有财可发眼睛顿时亮了。他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连忙答应:“愿意,我当然愿意。这回咱们要做的生意是什么?”
对方并没在电话里透露生意的内容,而是在一连说了三个“好”之后吩咐道:“你最好明天到你们市里的出入境管理处走一趟,赶紧办个港澳通行证,然后立刻赶来广州。”
梁振标狐疑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对方不高兴了:“做生意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啦!这次机会难得,你到底想不想做啊?”
梁振标听了,赶紧急急叫道:“想啊,怎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