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是子静坐法续编(1)

第一章 静坐前后之调和功夫

第一节 调饮食

既有此身,不可无饮食以滋养之,饮食入胃,经消化后,变为糜粥状,入于小肠再为乳状,为血管所吸收,变成血液,滋养全身。故饮食与生命有重大关系。然食若过多,则胃中不能尽量消化,反须将不消化之物,排泄于体外,是使胃肠加倍工作,结果必气急身满,坐不得安。又食若过少,则有营养不足,身体衰弱之虑,亦于静坐不宜。故饮食务必调匀。吾人之习惯,大概病在多食。故遇进食后,觉胃中微有饱感,即宜停止。古人云“食欲常少”,其言实有至理。又食物不宜浓厚,能素食最佳。又静坐宜在早晨空腹时。平常亦应于食后两小时方可入坐。

第二节 调睡眠

吾人劳力劳心后,必有休息,以回复其体力。睡眠是休息之最久长者。常人以睡眠八小时为度,过多则心神昏昧,于静坐最不宜。若过少,则体力不得回复,心神虚恍,亦属不宜。故睡眠亦须有定时、有节制,则神气清明,可以入道。若静坐功候渐深者,则半夜醒后,即可起坐。坐后不再睡,固最妙,若觉未足,再为假寐,亦可。如静坐功候加深,坐时加久,则睡眠之时,可渐渐减少,故有终年以坐代睡者。此非可勉强学步,终以调节睡眠,使不过多过少,乃为合理。

第三节 调伏三毒

何谓三毒?贪欲、嗔恚、愚痴是也。此三者,吾人自有生以俱来,一切烦恼,由之而生,故亦称根本烦恼。为修道之大障碍。故必须调伏之。

一、贪欲

吾人托父母之欲爱而投胎而成身。投胎成身之后,又复数行淫欲,为未来世投胎成身之因。于是死死生生,相续不已,可见淫欲为生死根本。不断淫欲,终不能超出生死大海也。修道之人,欲了脱生死,不可不先断淫欲。苟不能骤断,亦须自有节制,渐渐调伏之。纵欲之患如飞蛾赴火必至焚身,可不惧哉?

二、嗔恚

嗔恚由贪欲而起。吾人遇可欲之物,必欲得之,得之则喜,不得则嗔。嗔恚不已,必至斗争仇杀。自古至今,杀戮罪恶,相寻不穷。推其起源,不过一人数人一念之嗔,为之导线。嗔恚之毒,可胜言哉?

三、愚痴

愚痴亦名无明。一切众生,皆具清净真心。此心本如明镜,具无量功德。自无始以来,为妄想蔽覆,遂生妄执,种种颠倒,故云无明。于是造作罪业,长沦生死,如盲人独行于黑夜之中,永不见日。愚痴之毒,又为贪与嗔之根本也。

至调伏之法,于下文止观章对治观中详之,今不赘及。

第四节 调身

何谓调身?即使身体之姿势,常常调和是也。调身者于坐前坐时坐后皆当注意。坐前如平常之行住进止,均宜安详,不可有粗暴举动。若举动偶粗,则气亦随之而粗,心意浮动,必难于入静。故于未坐前,应预先调和之,是为坐前调身之法。至于坐时,或在床上,或特制坐凳,于此解衣宽带,从容安坐。次当安置两足,若用单盘(亦名半趺),则以左脚小腿曲置右股上,牵之近身,令左脚指略与右股齐,右脚指略与左股齐。若用双盘(亦名全趺),则更宜将右脚小腿引上交加于左股,使两踱向上。若年长之人,并单盘亦不能者,则用两小腿向后交叉于两股下,亦可。次安置两手,以左掌之背,叠于右掌之面,贴近小腹之前,轻放于腿上,然后向左右摇动其身七八次,即端正其身,令脊骨勿曲勿挺。次正头颈,令鼻与脐如垂直线相对,不低不昂。次开口吐腹中秽气,吐毕,即以舌抵上腭,由口鼻徐徐吸入清洁之气,如是三次或五次七次,多寡听各人之便。次当闭口,唇齿相着,舌抵上腭。次当轻闭两眼。正身端坐,俨如磐石兀然不动。坐久,微觉身体或有偏曲低昂不正者,当随时矫正之。是为坐时调身之法。若静坐毕,应开口吐气数次。然后微微摇动其身,次动肩胛及头颈。次徐徐舒放两手两足。次以两大指背,相合搓热,摩擦两目,然后开眼。次以指背擦鼻,擦两耳轮。次以两手掌搓热,遍摩头部及腹背手足使全身皆遍。坐时血脉流通,身必发汗,待汗稍敛方可随意动作。是为坐后调身之法。

第五节 调息

鼻中之气,一呼一吸,名之为息。静坐入手最重要之功夫,即在调息。昔人调息有四相,一风相、二喘相、三气相、四息相。鼻中之气出入时,觉有声音者,名为风相。出入虽能无声,而急促不通利者,名为喘相。出入虽能无声,亦能不急促,而不能静细者,名为气相。平常之人,鲜有不犯此三者,此则息之不调和也。若既能无声,亦不急促,亦不粗浮,虽极静之时,自己不觉鼻息之出入者,名为息相,此则息之调和者也。故于平常时,亦应知注意,是为坐前调息之法。若入坐之时,觉有不调之三相,即心不能安定,宜善调之。务令鼻息出入,极缓极微,长短均匀。亦可用数息法,数时或数出息或数入息,从第一息数至第十毕,再从第一息数起,若未数至十,因心想他事,至于中断,即再从第一息数起,如此循环,久之纯熟,自然能令息调和。是为坐时调息之法。因调息之故,血脉流通,周身温热。故于坐毕,宜开口吐气,必待体中温热低减,回复平常原状后方可随意动作。是为坐后调息之法。

第六节 调心

吾人自有生以来即系妄心用事,所谓意马心猿,极不易调。静坐之究竟功夫,即在妄心之能调伏与否耳。人之动作、不外行,住、坐、卧,所谓四威仪也。未入坐时,除卧以外,即是行与住二威仪。当于此二者常常加功,一言一动,总须检束吾心,勿令散想,久久自易调伏。是为坐前调心之法。至于坐时,每有两种景象,一者心中散乱,支持不定。二者心中昏沉,易致瞌睡。大凡初坐时,每患散乱,坐稍久妄念较少时,即患昏沉,此用功人之通病也。治散乱之病,当将一切放下,视我身亦如外物搁在一边不去管它,专心一念,存想脐间,自能徐徐安定。治昏沉之病,可注意鼻端,令心向上,使精神振作。大概晚间静坐,因昼间劳倦,易致昏沉。早晨静坐,则可免此患。又用前之数息方法,从一至十务使不乱,久久习熟,心息相依,则散乱、昏沉二病皆免。是为坐时调心之法。静坐将毕,亦当随时调伏妄心,不可听其胡思乱想。若不坐时,亦能如坐时之心志静定,则成功不远矣。是为坐后调心之法。

以上调身、调息、调心三法,实际系同时并用。不过为文字上记述便利起见,分作三节,读者宜善体之。

第二章 正修止观功夫

第一节 修止

止者入坐时止息妄念也。修止之法有三。

一、系缘止

系者,心有所系也。心中起念时,必有所依附之事物,谓之缘。吾人心之所缘,忽甲忽乙忽丙忽丁刹那不停,谓之攀缘。今则系此心念于一处,令不散乱,譬如以锁系猿猴,故名系缘止。至其方法,则有五种。

(甲)系心顶上,言坐时专注其心念于头顶也。此可治昏沉之病。然行之若久,则有头晕之患,只可于昏沉时,偶一用之。

(乙)系心发际。发黑肉白,于此交际之处,专注其心,心易停住。然久则眼好上视,或眩晕而见黄赤等颜色,亦不宜恒用。

(丙)系心鼻端。此法可觉悟出息入息,来无所从,去无所之,刻刻不停,了无常相。吾人生命之表现,即此呼吸出入之息,既知息无常,可了知生命亦无常。然此法亦不宜恒用,有使血液上行之患。

(丁)系心脐下。此法较为稳妥,故自来多用之。今试一言其理,盖吾人心念,专注于身之何处,血液亦随之而集注于此,此生理上之定则也。系心于顶及发际鼻端,有头晕及见黄赤颜色血逆之病者,即头部充血所致。可见血液应使下降,方无患害。此系心脐间,所以为较妥之法,且能治各种疾病,亦不外此理。

(戊)系心于地。此法将心念专注于座下之地,不但使气血随心下降,且能使吾之心念,超出于躯壳之外,亦颇适宜,然初学之人,毫无依傍,不能安心,故禅家亦不恒用。

二、制心止

制心者,随其心念起处,制之使不流动也。习系缘止后,稍稍纯熟,即当修制心止。是由粗入细之法。盖所谓心者,若细言之,则有心王、心所种种之名词。然若就现在专谈用功之便利而简单言之,即将心字看作胡思乱想之心亦可也。今所言制心止者,制之之法,即是随吾人心念起处,断其攀缘以制止之,心若能静,则不须制,是即修制心止。然有意制心,心既是一个妄念,制又是一个妄念,以妄制妄,其妄益增。譬如,家有盗贼进门,主人起而与之抵抗,未必能胜,反或被害,倘端坐室中目注盗贼,毫不为动,则盗贼莫测所以,势必逡巡退出。故余常用一种简便方法,于入坐时,先将身心一切放下,然后回光返照,于前念已灭,后念未起之间,看清念头所起之处,一直照下,不令自甲缘乙。于是此妄念自然销落,而达于无念之境。念头再起,即再用此法。余久习之,极有效验,此犹目注盗贼,令其逡巡自退也。

三、体真止

此法更较制心止为细。前二法为修止之方便,此法乃真正之修止。又制心止可破系缘止,体真止可破制心止,是由浅入深,由粗入细之功夫。体是体会,真是真实。细细体会心中所念一切事事物物皆是虚妄,了无实在,则心不取。若心不取则无依无着。妄想颠倒无须有意制之,自然止息。是名体真止。至于修体真止之法,当干坐时先反观余身自幼而壮而老而死,刻刻变迁,刹那刹那不得停住。倘吾身有一毫实在者当有停住,今实无法可使之住,可知吾身全是因缘假合假散。又反观余心,念念迁流。过去之念已谢,现在之念不停,未来之念未至,究竟可执着哪一念为我之心耶。如是于过去现在未来三际周遍求之,了不可得。既不可得,则无复有心,无心则无生,又何有灭。吾人自觉有妄心生灭者,皆是虚妄颠倒,有此迷惑。久久纯熟,其心得住,自然能止,止无所止,方为体真止也。此所言者,乃专言用功之方法耳。若据实而论,则吾人此身。乃是烦恼业识为因,父母为缘,因缘凑合而成者也。又唯心之外,别无境界。所谓一切唯心是也。

第二节 修观

观是观察,内而身心,外而山河大地,皆当一一观察之。而以回光返照为修持之主旨。今因对治三毒,为说三种观法。对治者,吾人应自己观察贪、嗔、痴三毒,何者偏多,即对此病而修观法以治之也。

一、淫欲多者应修不净观

试思吾身受胎,无非父母精血污秽不净之物,和合而成。胎之地位,在母腹肠脏粪秽之处。出胎以后,得此不净之身。从头至足,自外至内,不净之物,充满其中。外则两眼两耳两鼻孔及口大小便,共计九窍,无时不流臭液。遍身毛孔,发散汗垢。内察脏腑,脓血尿屎种种不净。及其死也,不久腐烂,奇臭难闻。如是男观女身如一革囊,外形虽美,内实满贮粪臭。女观男身,亦应如是。久久观察,淫欲自减。是为对治淫欲修不净观。

(编者注)戒“纵欲”,摒斥正常性生活有失偏颇,不必照此学习。

二、嗔恚多者应修慈悲观

当念我与众生,本皆平等,有何彼此分别。慈者,推己及人,与以快乐也。若我身心,愿得种种快乐,如寒时得衣,饥时得食,劳倦时得休息之类。应发慈心,推广此等快乐,及于我之亲爱。修习既久,应推及疏远之人,更进而推及向所怨憎之人。怨亲平等,了无分别,方谓大慈。悲者,悲悯众生种种苦恼,我为拔除之也。亦对亲疏怨憎了无分别,方谓大悲。如此常常观察,嗔恚之病自然消除。是为对治嗔恚修慈悲观。

三、愚痴者应修因缘观

愚痴即无明三毒之中,最难破除。故亦得谓前二法为修观之便,此法是真正之修观。世间一切事事物物,皆从内因外缘而生。如种子为因,水土时节为缘,因缘凑合,种能生芽,从芽生叶,从叶生节,从节生茎,从茎生华,从华生实。无种子,即不能生芽以至生实。无水土,种子亦不能生芽生实。时节未到,种子亦不能生芽以至生实。然种子决不念我能生芽,芽亦不念我从种子生,水土亦不言我能令种子生芽以至生实,时节亦不言我能令种子生芽以至生实。可见凡物之生,了无自性。若有自性即应永久常住,不应因缘凑合而生,因缘分散而死。我身亦然,前生之业为因,父母为缘,因缘凑合即生,因缘分散即死,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刹那刹那,不得稍住。如是常常观察,自能豁破愚痴,发生智慧。是为对治愚痴修因缘观。

以上止观二法,在文字上记述之便利,自不得一一罗列。至于实际修持,则愈简单愈妙。宜就各人性之所近,择一法修之,或多取几法试之。察其何法与我相宜,则抱定一法,恒久行之,不必改变。此应注意者也。

第三节 止观双修

前文所述止观方法,虽似有区别,然不过修持时,一心之运用方向,或偏于止,或偏于观耳。实则念念归一为止,了了分明为观。止时决不能离观,观时决不能离止。止若无观,心必昏沉;观若无止,心必散乱。故必二者双修,方得有效。今略举如下。

一、对治浮沉之心,双修止观

静坐时,若心浮动,轻躁不安,应修止以止之。若心昏暗时欲沉睡,应修观以照之。观照以后,心尚不觉清明,又应用止止之。总之,当随各人所宜,以期适用。若用止时,自觉身心安静,可知宜于用止,即用止以安心。若于观中,自觉心神明净,可知宜于用观,即用观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