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树的呓语……我一直都在倾听(1)

我没有直接喜欢春天

我没有直接喜欢春天

而是把那些温顺的羊，成天圈在栅栏

让它们相亲相爱，生儿育女

依偎在一起晒太阳，像一堆安详的白云

有时，我也看出它们对我的不满

为什么不放它们出去踏踏青，撒撒欢

尝尝鲜嫩的青草，嗅嗅细小金黄的花朵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它们踩坏

春天故意铺在斜坡上的花裙子

我没有直接喜欢春天

我喜欢了，一幅已经上好色的图画

我没有直接喜欢桃花

我喜欢了，两只迷恋花朵的白蝴蝶

我没有直接喜欢你

我喜欢了，你荡漾在春天的微笑

村庄在岁月中前行

巴掌大的村庄，喜鹊是最吉祥的鸟

把家搭建在村头最高的树上

一方水土哺育的香火，在诵经声中开疆扩土

村庄在岁月中前行，逆着日月的光芒

它还没有一条私有的河流可以自豪

也没有一座私有的山峰可以骄傲

屈指可数，一片祖先的墓地

连着母亲的麦地，父亲的果园

四季的花草树木

村庄换洗的衣衫

裹不住另外的荒凉和贫穷

云朵的帽子遮不住鹰的向往

二十四个节气的令牌下

站着二十四件被泥土打亮的农具

如一组古老的乐器

被风，吹拉弹唱

仰望，一场雪

这场雪，下与不下绝对不影响我对它的期盼

野草湾，每到这个时候总是破败不堪

僵直的树木已被寒风搡进三九天的凛冽

我只能从一首诗里，掏出火焰

午后，我们同时看到了零星的雪花

看到我梦中低飞的蝴蝶

有一半的欣喜，不是为了自己

满山的灌木和衰草开始陶醉

大地的梦境，梨花飞舞

仿佛幸福就是白色的

很快涂白一座山

我不时的仰望，幸福的高度

翻过山，村庄正在更换节日的盛装

命里，谁在追赶，十二只性格不同的羔羊

它们是依次下山的，等我下山的时候

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已经

走的十分缓慢

一弯新月的故乡

以努哈圣人方舟的名义，为一弯新月的故乡命名

无数个外乡人挤满村庄，组建新的故乡

一弯新月，升起梦的桅杆

他们以双脚为根，长成乔木和灌木的丛林

田野的甲板上排列的大豆、玉米和各类果树

已远远高出春天的界限

低矮的仓房住满鸡鸭牛羊、鸽子最温顺的家禽

他们以公鸡的鸣叫为时准

他们以黎明的班歌为号召

他们以沙为海洋

他们以草木为波涛

他们以真主的指定为航向

驶向天堂

不停或者继续

在这个春天里，我不是一个闲人

有时会忘记剃胡须，修指甲

不讲究穿着，也不觉得土里土气

我管不了小城里广告墙上楼价的升降

我不敢问津集市上蔬菜的价位

我会不停的翻版安康的生活

或者继续复制平静的日子

即使，你用眼睛的余光看我

怎样被二十四个节令依次拿走朝气

即使，你说你已经实现不了我的愿望

任我依然抱有幻想

在这个春天里，我还是有一些盼头

我要在花开之前医活那些生病的苹果树

我要在风来之前夯实那些新栽的绿化树

我要在雨来之前不睬踏刚刚破土的嫩草

我要在你来之前准备一瓶好酒

在这个春天里，我也会呆呆的看

一小股快乐的旋风，顺着

还没来得及展叶的苹果树行

挟带一些尘土向我撵来

让我揉着眼睛却没看清楚

它又藏到哪棵树的后面

匆匆

他们都行色匆匆

一棵树和一片林子

各有各的寂静和不安

我走过去的时候

一条小路隔在中间

它们的眼畔

轻轻晃动着

尘世的黄昏

和闪烁的灯火

深秋

疯狂了一夜的风，好像累了

才算彻底吹尽残留在枝头上的叶子

再也听不见叶子哗哗的声音了

也许，这是风在叶子上舞蹈的最后时光

高高勃起的枝桠上盘踞着三只花喜鹊

争先恐后的说着什么，或许是一些

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走过那棵树的时候

它们没有丝毫的惊慌

大约八九点钟的光景

地上的黄叶和荒草上的白霜已经消失

充足的阳光在尽情洒落

低矮的村庄忽然就高大了起来

秋天的路上

天上飞的不知道是第几拨撤离的大雁

雁阵缓缓荡过灵武西湖湛蓝的水面

秋天的路上

我与大片大片的金色正在被分解，蚕食

空旷里，闪现着几只放野的牛羊

已经红透的长红枣焦急地等待幸福的通知

远处，忙碌的村庄在一团巨大的火焰里

晃动了一下，就拐进暮色

挟持果香奔跑的秋风，与我擦肩而过

好像要急着离开尘世

葡萄熟了

我喜欢到离村庄不远的葡萄园去

走近只有在这里存在的静溢

时光在午后轻轻移动我们叠在一起的身影

好像要移走彼此的寂寞，或者更多

站在我身旁的这些葡萄树

像一列列英姿飒爽的女兵

捧着我沉甸甸的喜悦

对着秋风轻声朗诵

借你两片深绿的叶子

接住九月最甜蜜的声音

她们清透的目光交织着热烈的爱抚

多汁的内心翻滚的细浪

都是汗水酿成的琼浆

透明的夏天

正午的太阳光直泄了下来

纯粹的光芒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风躲在哪片小林子里午睡

靠近路边的灵武长枣树上

已开满细碎金黄的花朵

花枝上，一只小蜜蜂的舞蹈很轻

歌声很细。在不远处的小水渠边上

一棵小白杨拖着修长的影子

向另一棵轻轻挪动

它要小声说出今天的惊喜

它的身体里躲进了一对正在热恋的喜鹊

而此刻，我在绞尽脑汁地等待

一场霏霏细雨的沐浴和滋润

林场

被安放在荒漠上的这片林子

汲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和汗水

茂密的让阳光落不下来

宽广的让鸟雀飞不出去

一棵经年的白杨树

无数次的站立在我的梦中

它始终保守着

我第一次约会的秘密

当时，你脸红的像一枚出众的苹果

使那个美丽的秋天

短暂的只剩下一个寂静的午后

春天，接近阳光

春天，我只想接近阳光

阳光里透着幸福的味道

能够充盈强健的身体，于是

我用大量的时间放弃，楼沿射出的微弱光线

用丰富的想象调制，心情的愉悦

在生命的起点，铺一片嫩绿的草地

暖风的呼吸，让大地明亮而舒畅

春天，我只想贴近花朵

我用最短的时间省略，都市的喧嚣和尘埃

用二月的雨水，三月的汗水

压住一场沙尘风暴，使每一个花蕾都绽放美丽

在春天途中的花园安排简单的茅屋

放蜂人和牧羊人都是我的朋友

一起谈论蜜蜂的忙碌，羊群的安详

春天，我只想靠近一幅晾晒的画卷

有一片地是陶渊明的菊园，离天堂很近

只隔一条清澈的溪流

流淌着牧童的笛声

高贵的苹果

那枚苹果

在枝头不停地晃动

不停地借助风的力量

想摆脱一棵树

我轻轻的把它捧了下来

怕它摔着

就把它摆放在高处

不让任何人去碰

尤其是那些贪婪的人

每次看它，只用温情的目光

也许因为我过多的爱怜

发现它惊艳的美里

隐藏着隔世的孤独和忧伤

苹果园

多好啊，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飞不出迷宫一样的苹果园

这时候，风故意摆弄那些骄傲的枝头

从叶子晃动的缝隙漏下的阳光

那么柔软，让苹果树更加生动

穿过树膛的风很轻很细

已经掀不动正在上色的果子

野薄荷的清香不知道从哪棵树下

一股一股飘来

我的妻，多么的勤劳

围着一条鲜红的围巾

很熟练的挥着镰刀割树下的杂草

此刻，一只受惊的野兔

蹿出好远后又停下竖耳倾听

忧伤的葡萄树

为什么不能尽情的舒展

竟然辜负了春天的意愿

泛黄的叶片上已染上

雨水和空气传播的病斑

果农心爱的葡萄园里

她柔美的脸庞正在转入乌云袭来的阴暗

也许明天依然成为路人谈论的焦点

微风中有一根细嫩的丝在枝头一闪一闪

舒展

秋天还在继续恶化

如同一个人，病入膏肓

一枚果子正在腐烂

四周拥着些蜜蜂，诵念经文

附近的树都在失声痛哭

我看见那个奔丧的孩子，在翻一坐山

没有一点准备。悲凉

就把住了所有的路口

一双手无法推醒另一个人的梦

谁也带不走那些花的眼神

那些亲切的草木

已鞠下了腰身致哀，它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请不要悲伤，尽量让劳顿的身体舒展些

像一片轻轻落在地上的叶子

花期

又一个春天

村子被一片果园围在中间

像是困在一幅画里

云朵都那么安详

风儿屏住呼吸

生怕伤到已经展开的花朵

这时，我看见

雪一样洁白的小苹果花

同时交出了

那些蜜蜂想要的纯洁

果香

是谁的牵挂，在你柔弱的枝头

越来越沉，阴蔽在枝叶间的果香

一股一股释放，如同呼吸

我喜欢闭上眼睛，深深的闻着

你已忍过了青春的苦涩

也忍过了无数的风暴

比如尘埃，农药，灼伤，虫蛀

或者失落

秋天忽然停了下来

妄想的秋风绕过我的身体

翻拨着那些本来安静的叶子

盘问过你的命运

那些叶子就黄了

迹象

除疲惫外，还有迷茫

我不界定是什么样的一种病症

像一束闪烁的影子

为什么总在期待

如同盛夏的树

期待风雨，又渴望宁静

一缕清风奔向远处

远处却是离我们最近的荒漠

然后我们就陷进更深的荒凉

谁是谁风景里的风景

晴朗的天空没有云彩

漆黑的夜晚看不见月亮

人生犹如一次孤独的旅行

只有一束影子

从我的身体无数次的进出

丘陵之上

云层，厚重，迟缓，低幕

村庄以东的沙地，植被安静

忽，有风惊慌

盛夏，枯闷，骄躁，高亢

一股花香从情人的衣衫溢出

我不保证你一定会被掺有香味的雨水感染

丘陵之上，我被一棵树拉进怀中

雨水正酣的时候

我和所有的草木从大地上再次升高

零下三度的忧伤

此刻，果枝上的花房里

花朵的姐妹，打眼影，涂红嘴唇

准备掀花房的天窗。迎接春天

摄氏零下三度的苹果园

幽灵般的春寒，手持寒光利剑

那些树木来不及披上护花的盔甲

无辜的村庄，捶胸顿足，束手无策

而我还沉浸在村庄的梦中

在梦中倾听

这片土地上的富贵平安之树在给我许诺

她说帮我偿还部分的债务

她说孩子的学费包在她身上

她说逢年过节不会像以前那样寒酸

她还说柴米油盐绝对不成问题的

春寒侵袭，拿走的不只是那些花朵的体温

它扼杀了一棵树许给我的诺言

它把一个村庄推向绝望的深渊

零下三度的忧伤里

我站成另一棵无助的苹果树

一只蜜蜂嗡嗡飞来又嗡嗡飞走

对于花蕊的遭遇它也没有想到

风吹着风

风早就吹冷了月光。北方

敞开田野

收藏起梦，一遍遍地倾听

村庄的鼾声。我放走了一天

又放走了一天，始终不能抵达有你的远方

光与影暗合的事物，总是纠缠不清

美丽从一场雪开始

再从另一场雪结束，残留的孤独

陪我走完洁白的过程

无法消融仅有的一次幸福，包括

另一只还没有飞走的喜鹊

我轻轻的，不让这个细节受一点惊吓

举起那只高脚的玻璃杯，在圣诞夜以前

饮下月光和祝福

秋色

一群雁

轻轻擦蓝，北方的天

田野上

几台收割机，掀动了

一片金色的海

那些果实说熟就熟了

珍珠玛瑙一样

炫耀在枝叶间

我是多么疯狂的像个强盗

掠夺着秋天的宝藏

那些金箔一样的叶片

没等风吹来就落了

我反倒空茫了起来

初秋的雨

初秋的雨

酣畅的释放长夏的压抑

夏花已无法留住绚烂

秋叶已被涂上静美的底色

做一个顺从季节的人

以潇洒的形式

从夏天结束

从秋天开始

落果

落就落了

就当已经走完一生的路

不要怨秋天太短暂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落就落了

就当前世已尽

如果要怨，就怨我吧

我不做任何侥幸

谁先落只是顺序问题

四季田野

大地是张黄底的宣纸

春天的妙手，润了润雨

点活了绿树红花和绿油油的庄稼

一幅庄户人晾晒的油画里

夏天的镰刀，沾了沾汗水

收走了父亲的麦子

秋天，灯芯一样的果实

缀满幸福的枝头

照亮最美的村庄

冬天，是张珍贵的底板

谁家的喜字贴红村庄

一张张被镶进岁月

静夜山村

村庄，像个熟睡的孩子

静溢的月光里，果香袭人

柏油路两岸的杨树，卫士般挺立

此刻，谁也不知道风

在哪个方向躲藏

只听见远处水声哗哗

长红枣

摘一粒红宝石般的长枣

轻轻的放在唇边

谁的心点燃，渴望的天空

深入一粒长枣的内心

就看见盛世的田园

一夜的雨水

让枣乡的风哽咽

一块荒地

这块几乎被我遗忘的地

曾经给我收获的喜悦

如今却野草遍地。我看到

多种野草还能在这块失水多年的地里

顽强的生长，我又有了

把地还给耕耘的冲动

最后

一棵得了干腐病的苹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