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阮清恬再也忍不住,她嗖得一下站起身,怒声道:“你敢踩这条围巾?”
阮清恬冲过去,用力推了任浩铭一把。任浩铭始料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阮清恬心疼地捡起地上的蓝格子围巾。
任浩铭顿时暴怒,转过身来,一把将阮清恬按在大厅的柱子上。怒瞪着阮清恬,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吃了一般。阮清恬毫不示弱,回瞪着任浩铭,大声道:“你放开我!
任浩铭鼻子中发出冷哼,怒不可遏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管你是谁啊!踩了我围巾,连声道歉都没有!真是没素质!”阮清恬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目光毫不畏惧。
任浩铭缓慢地眯起眼睛:“你最好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我就不,我又没有说错话!而且,请你放开我先生,我还有比赛呢。”阮清恬说道。
任浩铭依然按着她,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你再不放开,我要动手了!”阮清恬急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被他这样按着,像什么样子。她已经尽力忽略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了,但是那些声音依然如同蚊吟般,不断地窜进她的耳朵里。
任浩铭不屑地冷哼一声,嘴角嘲讽地上扬!动手?这个女人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阮清恬见任浩铭仍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心里一急,已经抬起脚,狠狠地踩向任浩铭的脚,没想到令阮清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任浩铭动作麻利地抬起腿,居然将阮清恬抬起的腿给死死顶住。
任浩铭恶狠狠地:“还从来没人敢碰过我!”
任浩铭瞪了阮清恬一会儿,然后突然放开阮清恬,潇洒地转身走了。
任浩铭已经越走越远。裁判的声音在阮清恬身后响起:“平局!”
阮清恬脸色骤变。
啊?什么!骂谁呢!
“裁裁裁裁判!怎么会是平局呢?应该是我赢!你给我说说,我哪个数听错了?我怎么可能听错呢?不可能呀!我的听力从来没出过错!”阮清恬心急地与裁判辩解着。
而此时,任浩铭已经脸色铁青地走出沙逊大厦的门。
警察队长跟在任浩铭身边:“任会长,这里没有您说的那个戴蓝格围巾的中年男人啊!是谁给您的消息,准确吗?”
任浩铭冷厉地眼神扫向春夏秋冬四人一眼,四人浑身一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地看着任浩铭冷着脸离开。
比赛现场,阮清恬还在跟裁判理论,参加比赛的路易斯则一脸不耐烦:“愿赌服输,你要听裁判的话。”
阮清恬指着路易斯,冷声道:“你这个手下败将,技不如人,没有资格说话。”
路易斯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再说话。阮清恬又转向裁判:“哎,裁判您给我说说,我哪个数报错了?”
裁判也不耐烦起来:“就是一开始你报数4,2,6,5,1,3,1,5,6……后面应该是5,可是你报的是1!”
这不可能啊!她的听力肯定不会错的,是1,没错啊!
阮清恬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一开始时她听数比赛时的场景。不对,当时,她好像听到了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她确实听到了,然后…….
阮清恬猛地睁开眼睛,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比赛的时候,她听到任浩铭的脚步声走过来,然后任浩铭碰了棉花包。骰子原本是1,结果变成了5。
阮清恬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刚才那个男人碰了一下棉花包,骰子数才变了,不行,我得找他回来……”
话音未落,阮清恬已经拿着蓝格子围巾疯了似地向外面跑去。任浩铭即将走到他的车旁,阮清恬拿着蓝格子围巾从沙逊大厦里面疯了似地跑出来。
“你给我站住!”阮清恬怒不可遏地大吼道。
阿春给任浩铭拉开车门,任浩铭正要上车,阮清恬扑地一下冲过来,差点给任浩铭扑倒,任浩铭反应快速地一把将阮清恬按到车上。
阮清恬大声道:“我刚才在里面就跟你讲了,我在比赛!你把我的比赛搞砸了!本来我会赢的,可是你不小心碰到了棉花包,改变了骰子的数字,所以……所以我输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你踩了我父亲今天早上刚刚给我戴上的围巾,你还搞砸了我的比赛……我现在只想请你回去,给我做个证,我不能输!”
任浩铭放开阮清恬,不屑地问:“你为什么要赢这么无聊的比赛?比赛能赢多少?”
“啊?”他这么一问,倒将阮清恬问懵了,阮清恬想了想:“哦,100大洋!”
任浩铭冲阿春伸手,阿春立刻意会,拿出一叠钱递过来。
任浩铭拉过阮清恬的手,将钱用力拍到阮清恬手上:“这是200块,现在请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阮清恬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上的钱,又不敢相信地望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二百块大洋塞回给任浩铭。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进去给我作证!”
任浩铭不悦地皱眉,疑惑地望着阮清恬。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从来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
“对不起,这位小姐,我没这个时间!”任浩铭说着,又从阿春手里拿过一百块,“三百!这总该够了吧!”
阮清恬一把推开任浩铭的手,怒道:“我不要!”
钱一下掉在地上。
任浩铭低头望了一下被阮清恬打在地上的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阴鸷的眼神中,怒意乍现。
“要不要,随你!”任浩铭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快步转身上车。
阮清恬不敢相信地大叫:“喂,喂!你怎么走了啊?我要你去给我作证!”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啊,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阮清恬怒气冲冲地想要追上去,但是却被任浩铭的随从阿春拦住。而任浩铭乘坐的车子就这样,在阮清恬绝望的眼神中呼啸。不过阿春却没有上车离开。
“这个臭男人!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阮清恬冲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大声喊道。
任浩铭冷着脸,对伺机下令:“回任公馆!”
“是,会长。”伺机毕恭毕敬地应着。
阮清恬手中紧紧攥着蓝格子围巾,愤怒而无助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汽车,再看看地上的钱,暗自嘀咕:“钱是那个人的垃圾吗!扔下就走了!”
忽然,阮清恬听到熟悉的喘息声,不禁嘀咕:“爹来了?”
等阮清恬回过头去,果然看到阮斌狼狈地跑过来。而阮斌慌乱的心跳就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如同打鼓一般。阮清恬立即关切地上前:“爹,你怎么跑这么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阮斌没先跟女儿打招呼,倒是先看到了地上的钱,兴冲冲地捡起来:“这是谁的?”
阮清恬扭扭捏捏地道:“这是人家刚赔我的!”
“赔你的?”阮斌大喜,“那你怎么不收起来啊,怎么就扔地上了,这不是糟践东西吗?哎,不对,人家怎么赔给你这么多钱啊?你出什么事儿了?”
阮斌以为女儿受伤了,关心地看着阮清恬。
您老可终于想起我来了!
阮清恬无奈地望着自己见钱眼开的父亲,笑着道:“爹,我没事,这钱……哎不说了。”
阮斌又急着把钱往阮清恬的身上揣:“这么多钱,你还不赶紧收好!”
阮斌将钱塞到阮清恬的手中,像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似的:“恬恬……”
阮清恬赶紧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心虚地四下瞅了瞅,然后低声对阮斌嘱咐道:“爹,我不是说了吗,别在外面叫我恬恬,要叫我安安。我在外面叫楚安安!”
阮斌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对,看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你们比完了吗?我是一直拼命往这儿赶,就怕赶不上看你比赛,给你助威、加油,现在还来得及吗?爹没迟到吧?”
阮清恬听着阮斌慌乱的心跳,顿时脸色有些异样。阮清恬听力惊人,一般人听不到的东西,她都能够听得清楚。就比如人的心跳,每个人的心跳频率都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绪下,心跳也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自己的父亲,每次阮斌一本正经地撒谎,以为自己骗得过阮清恬的时候,阮清恬其实都清楚的很。因为人的表情可以伪装,可以撒谎,但是人的心跳却是最诚实的存在。
而阮清恬恰恰拥有能和这种诚实对话的天赋,有时候,连她也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一种恩赐还是折磨。她不想亲眼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当着她的面撒谎。
阮清恬强颜欢笑地将手上的蓝格围巾,戴在阮斌的脖子上:“爹,你早上把这条围巾给我戴上,说是会带给我幸运,我肯定能赢……可是……”
阮斌关切地望着阮清恬:“怎么?你没赢吗?怎么会呢?你的听力可是无人能及的啊!”
阮清恬黯然低下了头。
阮斌见阮清恬神色有异,不让惹她难过,于是宽慰道:“唉,闺女,没赢也没事!我闺女这么棒,早晚成为上海滩的第一顺风耳。没准儿哪天还成了中国第一呢!谁要敢说我闺女不好,我跟谁急。”
阮清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爹,你不许取笑我。”
“好好。”阮斌宠溺地笑笑,然后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放开阮清恬,“爹还有点儿事,既然你比赛结束了,你就自己先回家!奶奶估计已经在家等你吃饭了!”
“嗯。”阮清恬应着,“我还要回到里面去,裁判还等着我呢……爹,那你完事早点回家。”
阮斌也点点头,一口应着:“嗯!”
阮斌张开双臂,阮清恬倒在父亲怀里,紧紧地拥抱着父亲。就算是撒谎也没关系,她就只有这一个父亲,只要她知道父亲是真心疼爱她的就够了。
阮清恬拿着钱,走回到大厅。裁判快步朝阮清恬走来:“楚安安小姐,这场比赛是你赢了!这位先生刚刚进来给你证明,说是刚才落在棉花上那个骰子,你报的数是对的!”
阮清恬疑惑地望着裁判,这是怎么回事儿,她刚才明明看到那男人已经走了的呀。这时,她看到一个瘦高,黝黑的男孩站在一旁,只觉得他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不就是那男人的手下,刚才拦着她的那个人嘛?
阿春向阮清恬礼节性地点点头,转身要走。
阮清恬赶紧拦住阿春,将钱递给阿春。
阮清恬冷冷地道:“这是你老板的钱,你拿回去给他!我不能要!”
阿春恭敬地道:“对不起小姐,这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想必是做惯了下人的,这种唯唯诺诺的恭敬已经融进他的血液中,一举一动都带着谦卑。
阿春转身走了。阮清恬追着阿春:“可我不能要他的钱啊!”
阿春转过身来,望着阮清恬,认真地道:“那请小姐下次再见他时,亲自还给他吧。如果我要是把钱带回去,会长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阮清恬吓得连忙收回手来。
啊?为了这区区三百块,再搭上一条人命确实是不值得。
只不过……
“我下次……我下次还有可能见到他吗?他那么凶,跟阎王一样,我可不想再见到他了!”
任浩铭坐在车内,拿出一张照片端详,照片上面有一个戴蓝格子围巾的男人侧脸,和任浩铭的妹妹任晓晓在一起亲热。
任浩铭眼神冰冷:“这个男人看上去,怎么都有40了!戴蓝格子围巾的!别让我逮到,哼!”
车子平稳地驶进任公馆的大门。任浩铭下车,黑着脸走进院子,大步走进任公馆的大门。一进门,就绷着脸坐在沙发里。
仆人谷雨低着头,紧张地站在任浩铭面前,双手不停地绞着。手下春夏秋冬站在一旁。
任浩铭忍着怒气问:“二小姐去哪儿了?”
这个死丫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
阿春看谷雨不说话,忙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谷雨突然跪下,声泪俱下地道:“会长,我真的不知道二小姐去了什么地方,我就去上了个厕所,结果一回来,二小姐就不见了。”
任浩铭冷着脸:“那个男人是谁?”
谷雨战战兢兢地解释:“我只知道二小姐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有多大年纪,姓什么叫什么,我真的都不知道。会长,您一定要相信我。”
阿春怒其不争:“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谷雨委屈地道:“我以为二小姐只是交了一个朋友,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任浩铭审视地盯着谷雨:“你最好祈祷二小姐别出什么事。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说话!下去吧!”
谷雨这才站起身来,两条不断地打颤,都快要站不稳了。谷雨看都不敢看任浩铭,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夜里。
任晓晓小心翼翼地进了自家院子,任晓晓边走边整理戴着的口罩和帽子。不时,警惕地四下观望一番,原本是自己的家,结果让她搞得好像是贼一般。
任晓晓进了屋子,发现客厅里黑着灯,好像没有人的样子。任晓晓戴着一个大口罩,一个大帽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任晓晓踮着脚走上楼梯,生怕吵醒人,被人发现。
不料,电话铃声却猛然响起,任晓晓吓了一跳,赶紧窜到电话机旁接电话。
任晓晓故意压低声音:“喂,哦,安安你要戏服,好的好的……”
任浩铭端着碗,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任晓晓身后,冷不丁地问:“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任晓晓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捂着胸口:“哎呀,哥,你干嘛呀,吓死人了?”
任浩铭依然冷着脸:“我问你,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任晓晓灵动的眼睛骨碌一转:“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能有点社交生活了?哥,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任晓晓头也不回,想要直接上楼闪人。任浩铭拦住妹妹,将手里的粥,递给她,忍不住数落道:“晓晓!你就不能听听哥的话吗?哥都是为你好!”
任晓晓嘟着嘴,撒娇:“哥,我都困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你……”
任晓晓不等任浩铭回答,就端着粥,逃也似地上楼了。
在她身后的任浩铭,一脸的无奈。
上海。楚家。
一幢西式的三层别墅坐落在苍翠的梧桐树间,显得富丽高贵。此刻,别墅里面灯火通明,偶尔能听到几声轻微的耳语。阮清恬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到大门口,看门的王大爷早已熟识,很快打开大门:“来了。”
阮清恬微笑着点头招呼:“王大爷好。”
只是王大爷一直以为她是楚小姐的好朋友,却不知在外人面前,她就是楚安安。阮清恬走进客厅,丫鬟小雅正在打扫。看到阮清恬,立刻问好:“阮小姐,您来啦。”
阮清恬友好地点点头:“小雅,你家小姐呢?”
小雅笑着回:“在房间里换戏服呢。”
阮清恬笑笑:“那你忙吧。”
语毕,阮清恬立刻朝楚安安房间走去。阮清恬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楚安安正背对着阮清恬,拿着两件戏服在落地镜前,认真地比较着。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披散在消瘦的肩上,犹如上好的绸缎,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