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 明史
  • 张廷玉
  • 4691字
  • 2015-12-26 18:17:08

陈九畴翟鹏(张汉)孙继鲁曾铣丁汝夔杨守谦商大节王抒杨选

陈九畴,字禹学,曹州人。倜傥多权略。自为诸生,即习武事。弘治十五年进士。除刑部主事。有重囚越狱,人莫敢撄,九畴挺槊逐得之,遂以武健名。正德初,录囚南畿,忤刘瑾,谪阳山知县。瑾败,复故官。历郎中,迁肃州兵备副使。总督彭泽之赂土鲁番也,遣哈密都督写亦虎仙往。九畴奋曰:“彭公受天子命,制边疆,不能身当利害,何但模棱为!”乃练卒伍,缮营垒,常若临大敌。写亦虎仙果通贼。番酋速檀满速儿犯嘉峪关,游击芮宁败死。寻复遣斩巴思等以驼马乞和,而阴遗书虎仙及其姻党阿剌思罕儿、失拜烟答等俾内应。九畴知贼计,执阿剌思罕儿及斩巴思付狱。通事毛监等守之。监等故与通,欲纵去,众番皆伺隙为变。九畴觉之,佼监等。贼失内应,遂拔帐走。兵部尚书王琼恶泽,并坐九畴失事罪,逮系法司狱。以失拜烟答系死为罪,除其名。

世宗即位,起故官。俄进陕西按察使。居数月,甘肃总兵官李隆嗾部卒殴杀

巡抚许铭,焚其尸。乃擢九畴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按验铭事,诛隆及乱卒首

事者。九畴抵镇,言额军七万余,存者不及半,且多老弱,请令召募。诏可。

嘉靖三年,速檀满速儿复以二万余骑围肃州。九畴自甘州昼夜驰入城,射贼,贼多死。已,又出兵击走之。其分掠甘州者,亦为总兵官姜奭所败。论功,进副都御史,赉金币。九畴上言:“番贼敢入犯者,以我纳其朝贡,纵商贩,使得稔虚实也。写亦虎仙逆谋已露,输货权门,转蒙宠幸,以犯边之寇,为来享之宾。

边臣怵利害,拱手听命,致内属番人勾连接引,以至于今。今即不能如汉武兴大宛之师,亦当效光武绝西域之计。先后入贡未归者二百人,宜安置两粤,其谋逆有迹者加之刑僇,则贼内无所恃,必不复有侵轶。倘更包含隐忍,恐河西十五卫所,永无息肩之期也。”事下,总制杨一清颇采其议。四年春致仕归。

初,土鲁番败遁,都指挥王辅言速檀满速儿及牙木兰俱死于炮,九畴以闻。

后二人上表求通贡,帝怪且疑。而番人先在京师者为蜚语,言肃州之围,由九畴激之,帝益信。会百户王邦奇讦杨廷和、彭泽,词连九畴。吏部尚书桂萼等欲缘九畴以倾泽,因请许通贡,而追治九畴激变状。大学士一清言事已前决。帝不听,逮下诏狱。刑部尚书胡世宁言于朝曰:“世宁司刑而杀忠臣,宁杀世宁。”乃上疏为讼冤曰:“番人变诈,妄腾谤讟,欲害我谋臣耳。夫其畜谋内寇,为日已久。

一旦拥兵深入,诸番约内应,非九畴先几奋僇,且近遣属夷却其营帐,远交瓦刺扰其窟巢,使彼内顾而返,则肃州孤城岂复能保?臣以为文臣之有勇知兵忘身殉国者,无如九畴,宜番人深忌而欲杀也。惟听部下卒妄报,以满速儿等为已死,则其罪有不免耳。”已,法司具狱亦如世宁言。帝卒中萼等言,谪戍极边。居十年,赦还。

翟鹏,字志南,抚宁卫人。正德三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历员外郎中,出为卫辉知府,调开封。擢陕西副使,进按察使。性刚介,历官以清操闻。嘉靖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时边政久驰,壮卒率占工匠私役中官家,守边者并羸老不任兵。又番休无期,甚者夫守墩,妻坐铺。鹏至,尽清占役,使得迭更。野鸡台二十余墩孤悬塞外,久弃不守,鹏尽复之。岁大侵,请于朝以振。坐寇入停俸。复坐劾总兵官赵瑛失事,为所讦,夺职归。

二十年八月,俺答入山西内地。兵部请遣大臣督军储,因荐鹏。乃起故官,整饬畿辅、山西、河南军务兼督饷。鹏驰至,俺答已饱去,而吉囊军复寇汾、石诸州。鹏往来驰驱,不能有所挫。寇退,乃召还。明年三月,宣大总督樊继祖罢,除鹏兵部右侍郎代之。上疏言:“将吏遇被掠人牧近塞,宜多方招徕。杀降邀功者,宜罪。寇入,官军遏敌虽无功,竟赖以安者,当录。若贼众我寡,奋身战,虽有伤折、未至残生民者,罪当原。于法,俘馘论功,损挫论罪。乃有摧锋陷阵不暇斩首,而在后掩取者反积级受功,有逡巡观望幸苟全,而力战当先者反以损军治罪,非戎律之平。”帝皆从其议。会有降人言寇且大入,鹏连乞兵饷。帝怒,令革职闲住,因罢总督官不设。鹏受事仅百日而去。

其年七月,俺答复大入山西,纵掠太原、潞安。兵部请复设总督,乃起鹏故官,令兼督山东、河南军务,巡抚以下并听节制。鹏受命,寇已出塞。即驰赴朔州,请调陕西、蓟、辽客兵八支,及宣、大三关主兵,兼募土著,选骁锐者十万,统以良将,列四营,分布塞上,每营当一面。寇入境,游兵挑之,诱其追,诸营夹攻。脱不可御,急趋关南依墙守,邀击其困归。帝从之。鹏乃浚壕筑垣,修边墙三百九十余里,增新墩二百九十二,护墩堡一十四,建营舍一千五百间,得地万四千九百余顷,募军千五百人,人给五十亩,省仓储无算。疏请东自平刑,西至偏关,画地分守。增游兵三支,分驻雁门、宁武、偏关。寇攻墙,戍兵拒,游兵出关夹攻,此守中有战。东大同,西老营堡,因地设伏,伺寇所向。又于宣、大、三关间,各设劲兵,而别选战士六千,分两营,遇警令总督武臣张凤随机策应,此战中有守。帝从其议,且命自今遇敌,逗遛者都指挥以下即斩,总兵官以下先取死罪状奏请。

先是,鹏遣千户火力赤率兵三百哨至丰州滩,不见寇。复选精锐百,远至丰州西北,遇牧马者百余人,击斩二十三级,夺其马还。未入塞,寇大至,官军饥惫,尽弃所获奔。鹏具实陈状。帝以将士敢深入,仍行迁赏。旧例,兵皆团操镇城,闻警出战。自边患炽,每夏秋间分驻边堡,谓之暗伏。鹏请入秋悉令赴塞,画地分守,谓之摆边,九月中还镇。遂著为令。

二十三年正月,帝以去岁无寇为将帅力,降敕奖鹏,赐以袭衣。至三月,俺答寇宣府龙门所,总兵官郤永等却之,斩五十一级。论功,进兵部尚书。帝倚鹏殄寇,锡命屡加,所请多从,而责效甚急。鹏亦竭智力,然不能呼吸应变。御史曹邦辅尝劾鹏,鹏乞罢,弗允。是年九月,苏州巡抚朱方请撤诸路防秋兵,兵部尚书毛伯温因并撤宣、大、三关客兵。俺答遂以十月初寇膳房堡。为郤永所拒,乃于万全右卫毁墙入。由顺圣川至蔚州,犯浮屠峪,直抵完县,京师戒严。帝大怒,屡下诏责鹏。鹏在朔州闻警。夜半至马邑,调兵食,复趋浑源,遣诸将遏敌。

御史杨本深劾鹏逗遛,致贼震畿辅。兵科戴梦桂继之。遂遣官械鹏,而以兵部左侍郎张汉代。鹏至,下诏狱,坐永戍。行至河西务,为民家所窘,告钞关主事杖之。厂卫以闻,复逮至京,卒于狱。人皆惜之。

初,鹏在卫辉,将入觐,行李萧然,通判王江怀金遗之。鹏曰:“岂我素履未孚于人耶?”江惭而退,其介如此。隆庆初,复官。

张汉,钟祥人。代鹏时,寇已出境,乃命翁万达总督宣、大,而以汉专督畿辅、河南、山东诸军。汉条上选将、练兵、信赏、必罚四事,请令大将得专杀偏裨,而总督亦得斩大将,人知退怯必死,自争赴敌。帝不欲假臣下权,恶之。兵部言:汉老边事,言皆可从。帝令再议。部臣乃言汉议皆当,而专杀大将,与《会典》未合。帝姑报可。会考察拾遗,言官劾汉刚愎。遂械系诏狱,谪戍镇西卫。后数年边警,御史陈九德荐汉。帝怒,斥九德为民。汉居戍所二十年卒。隆庆初,赠兵部尚书。

孙继鲁,字道甫,云南右卫人。嘉靖二年进士。授澧州知州。坐事,改国子助教。历户部郎中,监通州仓。历知卫辉、淮安二府。织造中官过淮,继鲁与之忤。诬逮至京,大学士夏言救免。继鲁不谢,言不悦。改补黎平。擢湖广提学副使,进山西参政。数绳宗藩。暨迁按察使,宗藩百余人拥马发其装,敞衣外无长物,乃载酒谢过。迁陕西右布政使。二十六年擢右副都御史,代杨守谦巡抚山西。

继鲁耿介,所至以清节闻,然好刚使气。总督都御史翁万达议撤山西内边兵,并力守大同外边,帝报可。继鲁抗章争,言:“紫荆、居庸、山海诸关,东枕溟渤;雁门、宁武、偏头诸关,西据黄河。天设重险,以藩卫国家,岂可聚师旷野,洞开重门以延敌?夫紫刑诸关之拱护京师,与雁门诸关之屏蔽全晋,一也。今议者不撤紫荆以并守宣府,岂可独撤雁门以并守大同耶?况自偏头、宁武、雁门东抵平刑关为山西长边,自右卫双沟墩至东阳河、镇口台为大同长边,自丫角山至双沟百四十里为大同紧边,自丫角山至老牛湾百四十里为山西紧边,论长边则大同为急,山西差缓,论紧边则均为最急。此皆密迩河套,譬之门阖。山西守左,大同守右。山西并力守左尚不能支,又安能分力以守大同之右?近年寇不敢犯山西内郡者,以三关备严故也。使三关将士远离堡戍,欲其不侵犯难矣。全师在外,强寇内侵,即紫荆、倒马诸关不将徒守哉!”万达闻之不悦,上疏言:“增兵摆边,始于近岁,与额设守边者不同。继鲁乃以危言相恐,复遗臣书,言往岁建云中议,宰执几不免;近年撤各路兵,督抚业蒙罪。其诋排如此。今防秋已逼,乞别调继鲁,否则早罢臣,无误边事。”兵部是继鲁言。帝不从,下廷议。廷臣请如万达言。帝方倚万达,怒继鲁腾私书,引往事议君上。而夏言亦恶继鲁,不为地,遂逮下诏狱。疽发于项,瘐死。继鲁为巡抚仅四月。山西人习其前政,冀有所设施,遽以非罪死,咸为痛惜。宗藩有上书讼其冤者,即前夺视其装者也。穆宗即位,赠兵部左侍郎,赐祭葬,荫一子,谥清愍。

曾铣,字子重,江都人。自为诸生,以才自豪。嘉靖八年成进士,授长乐知县。征为御史,巡按辽东。辽阳兵变,执辱都御史吕经。铣时按金、复,急檄副总兵李监罢经苛急事,为乱军乞赦。经罢,趋广宁,悍卒于蛮儿等复执辱经。其月,抚顺卒亦缚指挥刘雄父子。会朝廷遣侍郎林庭<木昂>往勘,乱卒惧。辽阳倡首者赵劓儿潜诣广宁与蛮儿合谋,欲俟镇城官拜表,集众乱,为总兵官刘淮所觉,计不行。复结死囚,欲俟庭<木昂>至,闭城门为变。而铣已刺得二城及抚顺为恶者姓名,密授诸将,劓儿等数十人同日捕获。铣上言:“往者甘肃、大同军变,处之过轻。群小谓辱命臣,杀主帅,罪不过此,遂相率为乱。今首恶宜急诛。”乃召还庭<木昂>,命铣勘实,悉斩诸首恶,悬首边城,全辽大定。擢铣大理寺丞,迁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俺答数入内地,铣请筑临清外城。工毕,进副都御史。

居三年,改抚山西。经岁寇不犯边,朝廷以为功,进兵部侍郎,巡抚如故。

二十五年夏,以原官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寇十万余骑由宁塞营入,大掠延安、庆阳境。铣率兵数千驻塞门,而遣前参将李珍捣寇巢于马梁山阴,斩首百余级。

寇闻之,始遁。捷奏,赉银币。既而寇屡入,游击高极死焉,副总兵萧汉败绩。

铣疏诸将罪,治如律。时套寇牧近塞,零骑往来,居民不敢樵采。铣方筑塞,虑为所扰,乃选锐卒击之。寇稍北,间以轻骑入掠,铣复率诸军驱之远徙。参将李珍及韩钦功为多,诏增铣俸一级,赐银币有加。

铣素喜功名,又感帝知遇,益图所报称。念寇居河套,久为中国患,上疏曰:

“贼据河套,侵扰边鄙将百年。孝宗欲复而不能,武宗欲征而不果,使吉囊据为巢穴。出套则寇宣、大、三关,以震畿辅;入套则寇延、宁、甘、固,以扰关中。

深山大川,势顾在敌而不在我。封疆之臣曾无有以收复为陛下言者,盖军兴重务也;小有挫失,媒孽踵至,鼎镬刀锯,面背森然。臣非不知兵凶战危,而枕戈汗马,切齿痛心有日矣。窃尝计之:秋高马肥,弓矢劲利,彼聚而攻,我散而守,则彼胜;冬深水枯,马无宿藁,春寒阴雨,坏无燥土,彼势渐弱,我乘其弊,则中国胜。臣请以锐卒六万,益以山东鎗手二千,每当春夏交,携五十日饷,水陆交进,直捣其巢。材官驺发,炮火雷激,则寇不能支。此一劳永逸之策,万世社稷所赖也。”遂条八议以进。是时,铣与延、宁抚臣欲西自定边营,东至黄甫川一千五百里,筑边墙御寇,请帑金数十万,期三年毕功。疏并下兵部。部臣难之,请令诸镇文武将吏协议。诏报曰:“贼据套为中国患久矣,朕宵旰念之,边臣无分主忧者。今铣倡恢复议甚壮,其令铣与诸镇臣悉心上方略,予修边费二十万。”铣乃益锐。而诸巡抚延绥张问行、陕西谢兰、宁夏王邦瑞及巡按御史盛唐以为难,久不会奏。铣怒,疏请于帝,帝为责让诸巡抚。会问行已罢,杨守谦代之,意与铣同。铣遂合诸臣条上方略十八事,已,又献营阵八图,并优旨下廷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