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不可以吗
- 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 流莹离
- 7592字
- 2024-12-17 20:23:52
回了静安园,她府门下站着,目送那辆马车离去,龙海王的贴身侍卫过来传话,跟昨夜一样,又是单独请她用晚膳。
回想起今天的事,现在再看这位诸侯王,解忧心头多了份打量。
龙海王冥昰,出身市井,本来无名无姓,少时跟着东明帝一路打拼,后来随了东明帝的姓,他本人毫无风雅,脾气暴躁,喜欢破口大骂,骂得难听时,更没半点礼仪廉耻,他也杀伐无数,一言不合就喜欢干架,战场上见人就砍,连自己人都砍过,一提起他连小孩都怕得锁门,除了东明帝,没人能治得住。
“你去那院子了?”
“郡主带我去看了。”解忧轻轻回答,当下又把郡主说过的话复述了遍,表示她知道了,但她还是想弄清楚:“这件事……真的不知道是谁所为?”
“当年的事,很复杂,”龙海王憔悴叹气:“你爹杀了太多人,都是曾经和他义气云天打天下的兄弟们,谁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现在再说谁是主谋,也没意义。”
龙海王不是不肯说,而是明皇出关之日,大杀四方,朝野惶惶,那些人都死光了,也没弄清楚是谁的提议,反倒因为杀的太多,明皇冠上了晚年暴君之称。
解忧很快也明白了,这不是一人所为,而是一群人合谋,没有主次之分。
当尝到权利的滋味,就想更近一步,明皇年老无子,那些老家伙野心勃勃,与其费尽心血替别人争,不如自己上去干,明皇出海,儛后抱恙,是成大事最好的时机。
但……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可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又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龙海王,那些已经是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她再深入问也确实没意义,只当听了个故事吧。
她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件,明皇立诏,只他两人心知肚明,要是当年少年皇甫劦知晓,不可能还让龙海王这位诸侯苟延残喘至今,可现在,通过郡主之口告诉了她。
这是在试探她对于造反的态度么?
“清儿说话,也许重了些。我儿出事时……”龙海王念起丧子之痛,眸色又深沉:“清儿也才五岁,正是记事的时候,她对你,难免有些抱怨。”
解忧垂目低敛,那抹奴印,冥栈容守口如瓶,没告诉任何人,也许长宁郡主以为她是不惜命自戕,才会那样告诫她。
又想起在马场上看的那本起居记。
小郡主还小,不知道公主之尊是父母的命换来的,也不知道父母已经离世,小郡主缠着儛后说:“皇奶奶,我不喜欢柔安公主,我要做威武公主。”
明皇说:“哪有公主称作威武的。”
小郡主说:“皇爷爷,那我不要做公主了,我要做将军,跟爹爹娘亲一样。”
儛后把小郡主抱在怀里:“好,咱们的小清儿以后就要做威武大将军。”
这本起居记,似乎是一个宫女随手写的,大部分是宫女的宫廷生活,但中间夹杂了些小郡主的琐碎起居,解忧料想这宫女可能是郡主身边人,随回龙海之后,只写了一两页,却没继续写了,不知怎么被丢在了密室里。
郡主在马场见到的那一页,解忧正翻到宫女思慕某侍卫,想方设法与其亲近……
长宁郡主生气也正常。
“三叔,我对郡主并无怨言,”解忧道:“她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我很羡慕她,有您这样一位祖父。”
龙海王笑了,好似明白她羡慕的是什么,不是亲情,是权力,他没有给孙子冥栈容,而是选择了孙女,这也是朝廷多年来对龙海很松懈的一大原因。
他缓缓低声:“可我老了,忧儿,我的时间,也不会很多了。”
解忧皱眉:“三叔怎么说胡话。”
“真的不多了……”龙海王喃喃一声,看着她,说起话来也再没什么避讳:“你能来,我很欣慰,一个人要想做点大事,必要有野心,我儿他就是因为没有这两字,一心只想归隐,但归隐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归宿,忧儿,我现在虽然没有从你眼中看到,但我相信,你敢来这里,一定会有的。”
“三叔……”
解忧错鄂,但又因为这些话,在心中激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汹涌情绪。
久久,无法压平。
…………
解忧步子沉重,站在自己院门口,琉璃迎上来,她也没动,她抬头看向左边,蔺之儒住处乌黑,没点灯火,琉璃看出她想什么:“公主,蔺大夫还没回来。”
沉思了会儿,她走去了右边。
琉璃想了想,没有跟上去。
解忧到冥栈容屋前,静安园很安全,门前也不需要人守着,她推门进入,闻到一股水蒸幽香,一抬眼皮,就看见冥栈容泡在大澡桶里,两条光不溜秋的臂膀分开搭在桶壁,也没弄个屏风隔着。
听到声响,冥栈容心头一噔,寻思自己这两日没闯祸,阿姐又脾气暴闯他房间,待睁开眼睛,见到是谁后,他瞳孔渐渐睁大,想去拿衣服遮一遮,但手够不着,人又不能立起来。
解忧回头把门关上,她背紧贴着门。
他更慌了。
“你……你要干什么?”冥栈容登时想了些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可明明昨夜,她想通了啊!
她低着脑袋,没看他:“心情不好。”
“不是……”他不理解:“你心情不好,就要来看我洗澡?”
这话刚说完,她抬头往水里一瞧。
冥栈容几欲抓狂。
……她还真不要脸看啊!
水里都是花瓣,他往前游了下,趴在前面桶壁上,以免春光全被她看了。
解忧觉得他多此一举:“你看过我,我也看你一回,算起来,都不吃亏。”
“当时事从紧急,你别讹我。”
冥栈容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要坏他君子的名声,现在很后悔,就该丢她在边境院落自生自灭,一次次救她干什么。
她自残那几次,血流得他都疼,她人时常不清醒,衣服也弄得很脏,他第一次替她换衣服,看见了臂上奴印,当时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又怕让别人知道,后来他只好次次亲自动手,但他发誓,从始至终只当她是病人,绝对没有丁点龌龊念头!
不像她现在要吃他的眼神……
“冥栈容,我其实当你是朋友。”
他点头:“最好只是。”
解忧看向别处:“我心情不好,所以,你这个朋友,说点好听的,哄我一下。”
冥栈容,“……”
他白嫩的脖子,伸出浴桶边缘,仔细盯着她脸看了下,确定没有发病前兆,然后放心了,一字一顿怒道:“给、我、出、去!”
好吧,他确实吼了。
解忧转身开门,走出了他屋子。
但没有关门。
“你、你……给我回来!”
冥栈容猛的咳嗽。
这话说出来又觉得怪怪的。
天,他造了什么孽!!!
…………
解忧一直没睡,琉璃也知道她是在等蔺之儒来换药,但他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琉璃来来回回去蔺之儒住处看了数次,房窗没点亮色,小心翼翼劝她:“公主,许是医堂有事,蔺大夫今夜怕是不回了……您早些歇息吧。”
次日一大早,琉璃又看到有仆从把蔺之儒的东西全部搬走,便把打听到的事跟解忧一说:“说是静安园离医堂远,蔺大夫要搬过去,不住这里了。”
远吗?
冥栈容刚起来,打了个哈欠,就看见解忧站在那里看人搬箱子,她轻然敛下眸子,似乎有一瞬失落,冥栈容想了下,觉得是她表白失败,蔺之儒在躲着她。
在他眼中,这就是被蔺之儒欺负了。
“他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还干这种事,他不是正人君子么,一点也不给你面子,走,我去给你讨个公道。”
冥栈容拎她上马车,直奔医堂。
别说,来回半个时辰。
是有那么点远哈。
到了医堂那条街,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连马车都被人推搡,根本挤进不去,虽有侍卫维持秩序,但跟没有差不多。冥栈容百思不得其解,龙海治安这么差了?
马车只能停在角落里,又见连姜且都来了,他把姜且抓来问:“怎么回事?这街为什么这么多人?出人命了?”
姜且道:“因为美男榜。”
冥栈容不解:“详细说说?”
“昨日大早,思迁巷忽然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女人们迷得神魂颠倒,男人们想瞧瞧其真容,就都过来围着了。”姜且皱了眉,看着人山人海:“今天人更多。”
冥栈容思索片刻:“你是说,蔺之儒的画像被挂在了思迁巷?女人为之倾倒,男人见了嫉妒,所以,这些男人女人都是来看看蔺之儒到底是何方神圣?”
姜且沉沉:“嗯。”
怪不得昨晚不回来,冥栈容又问:“把蔺之儒放在那,不是抹黑人家么。那画是哪个缺德家伙弄过去的?”
“已经在查了,”姜且眸色转深:“卑职摸过那画纸,倒像是咱府里的。”
“不会是……”冥栈容转过头,看向马车里一言不发的解忧:“我阿姐干的?”
姜且看着解忧,会心一笑:“郡主又不喜欢蔺大夫,画他做什么。”
冥栈容心想,那也不一定,青梅竹马,谈婚论嫁,虽然蔺之儒否认,但万一说不准,他阿姐有别的心思呢?
沉默片刻,解忧问:“为什么是抹黑?”
“思迁巷前面那几个第一,空有小白脸美貌,被追捧之后,享受了点甜头,然后不久,本性显露,人品堪忧,万千少女就会开始后悔,当初瞎了眼才投花簪。至于蔺之儒,他人品还行,但有可能会被……”
姜且咳嗽了下。
冥栈容看了眼解忧,有些话不好说,他慢了些音,只道:“但愿,他能承受得住当第一的道德束缚。”
姜且也说:“照这趋势,蔺大夫得受苦几日,医堂也开不了了。”
“姜将军,你刚才说那副画诡异,”解忧沉着,眼中微禀:“长什么样子?”
“我找人临摹了一份。”姜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折纸。
冥栈容两三下打开,眉目深深一拧:“这……”解忧凑了过去看,他不太肯定:“……确定是蔺之儒?”
冥栈容承认蔺之儒是比他好看那么一点点,思迁巷的美男榜花里胡哨,蔺之儒去当个第一,他也没什么意见。
但这幅画,跟美男没半点关系啊!
思迁巷的审美又改了?
姜且道:“仔细瞧瞧,有点神像。”
冥栈容还是看不出哪里像,也不懂这是什么派别的画风,疑惑道:“可思迁巷的画,不是不写名么?这怎么认出来的?”
“原画上写了名,还题了字,蔺大夫是金陵神医,大部分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他义诊行医,抛头露面,许是有患者认了出来,随后四散传开,”姜且一通分析,严峻皱眉:“如今,他这画像往思迁巷一放,恐怕来找他的,都不是求医问药的了。”
“真是诡异,谁这么恨蔺之儒,”冥栈容折好还给姜且:“这画功有点差。”
“临摹只有三分精髓,”姜且忽然长眉微笑:“二公子,到时见到原画,你就会知道了那副画的魅力在哪。”
冥栈容又不是没见过蔺之儒真人,对思迁巷的美画不感兴趣:“蔺之儒一世英名,可别毁在这里,你得严查,给人家一个交代。”
“这人既然敢画,就一定会投簪,只是花簪堆在一处,整理起来麻烦,明天……”姜且抱臂:“今天晚上,应该就会知道了。”
冥栈容若有所思,今天是第三天,望娥楼投签截止,思迁巷也一样,到了明天,就会公布揭榜,揭榜前,会有人统计花簪和名字,他倒不担心匿名什么的,龙海女子胆子大得令人发指,有这样轰动效果,哪个不想出来认领。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过两天,大部分人就会把美男榜忘得一干二净,成为饭后闲谈。
除了,现在这条街堵死了。
回头看解忧:“你还去医堂吗?”
解忧道:“怎么进?”
看出她找蔺之儒的心很迫切,下了车后,冥栈容带她飞檐走壁,落入后院。
蔺之儒从昨天下午就闭门不接诊了,后院也没太多人,医堂大门紧闭,要不是外面侍卫维护秩序,肯定要被挤破,而且早上搬过来的行李好像也不是送到医堂,解忧觉得,可能是要空跑一趟。
正这么想,却闻到一股香味,见炉房中有医仆忙活,冥栈容先走了进去,有医仆见了,冷脸质问:“你们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你们这熬的药,怎么这么香?”冥栈容也不管,说着要去揭开煮的炉子看看。
“别碰!”医仆脸色突变,上前拦住:“此处外人勿进,请你们出去。”
冥栈容收回手:“你们蔺大夫呢?”
“堂主不在,”医仆打量了下两人,冥栈容锦衣玉服,解忧穿得浅白,他缓了下语气:“但堂主身边的沙苑在偏堂,你们若有事,可以先去找他。”
到了偏堂,又闻到一股不同的香气,是甜香,一走进,却见沙苑围在炉子旁,问他在做什么,沙苑一脸生无可恋:“熬糖。”
“这是……做糖葫芦?”
“公主……”沙苑想他堂堂高手,在这做糖葫芦,就叹气:“您是非吃不可?”
解忧也不好说。
就是觉得挺好吃的。
冥栈容看向解忧,蔺之儒一夜未归,看见这糖葫芦,她心情估计好了大半,他笑了声:“这东西大街上到处都有,你家少爷为什么偏要自己做?”
“街上的沾风染尘,吃了不好。”
“也是。”冥栈容颇为赞同。
沙苑熄了火,留着木炭余温,拿起一颗山楂在糖水中一滚,又取出,等其冷却,圆滚滚的山楂沾上糖色,变成了鲜艳透亮的糖葫芦。
熬糖是个技术活,其他配料都在罐子里,冥栈容不懂,但他被其中一个罐子里的糖粒吸引,弯腰,捏着糖粒搓了搓:“有趣,这么精细分明的白糖,本世子还是第一次见。”
沙苑笑道:“世子识货。”
冥栈容问:“这细白糖是怎么制的?”
沙苑笑了:“少爷做的,我也不懂。”
冥栈容也知,独门秘方,不轻易泄露,就算要给,也会是交给朝廷。
平民百姓用的都是些劣糖粗糖,甜度很差,需要加很多东西才有口感,街上的糖葫芦确实得少吃,可现在,哪怕是皇帝吃的糖,都未必有眼前这罐子糖精细。
天下最暴利最赚钱的,莫过于盐铁糖酒,所以,这几样都直接由官府管控,钱都流给朝廷,但是,盐铁糖酒通过独门秘方加工衍生出来的多种不同产物,影响天下食货流通买卖,才叫真的命门。
他有种预感……
冥栈容有趣起来:“这配出来的糖色,真是漂亮,你家少爷做一行行一行,支摊卖糖必能发家致富。”
“世子所言不错,”沙苑又滚了一个糖,苦笑道:“少爷最近,还真打算改行卖糖了,连药都是甜的。”
冥栈容又笑看解忧。
这公道……还是先不讨了吧。
冥栈容道:“我来做两个,可以吧?”
沙苑让出位置,恰有医仆来叫,他便交代两句,出去了。
糖色时机不待,冥栈容很仔细的做完,大概有十多颗,用精糖做糖葫芦,真的很奢侈,他偷偷藏了三个又大又圆的。
解忧看在眼里,也没点破,随便找了个座,又看着他做完,熄了炭火,把糖葫芦送她面前:“尝尝,我做的。”
解忧觉得他脸皮也不薄,山楂核不是他去的,糖也不是他熬的,却让他捡了大便宜,怕粘手,她用竹签叉了一个。
冥栈容看着她吃,她举着竹签,却不是咬着吃,而是把那颗糖葫芦放进嘴里含着,似乎要把外面那层透亮的糖含化,甜是真甜,含住片刻,她又取了出来。
这吃法奇奇怪怪的,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怎么看都不雅,但她吃起来,又那么随心所欲,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冥栈容皱眉:“你就不能好好吃?”
解忧转动眼珠,一边含糖一边看着他,她身子坐的斜,双腿伸着交叠,谁家正经女子都不会这样坐,怎么瞧,都像是轻佻的青楼女子,他恍惚想起昨夜清白之身差点不保,她这不三不四的流氓坐姿,似乎是在勾引。
他不悦道:“能不能给我坐好。”
解忧觉得他越管越上瘾:“吃要管,坐要管,干脆,我人也归你管?”
“如果这辈子你嫁不出去,我会管。”怕她误会,冥栈容又道:“管你衣食住行,只要我还活着,肯定不会让你饿死冷死。”
她似乎笑了下:“你为什么要管我?”
“毕竟未婚夫妻一场,”冥栈容道:“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只是这样?”
“你想怎样?”
“我觉得你无父无母可怜,现在觉得自己更可怜,你管着我,还拼命救我,是因你父母,我活着,就是替他们活着,”她又把那颗糖葫芦从口中拿出来,那层糖快要添化了:“你阿姐说的对,我的命从来不是自己的。”
“我不知道阿姐跟你说了什么,但你现在这种想法很危险,”冥栈容以为她又不要命自残,他不放心道:“蔺之儒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我陪你出去逛逛?我付钱。”
解忧看着他怀里藏的糖葫芦,又看他:“新鲜的糖葫芦最好是在做完的半个时辰内吃,久了,就会化了,不好吃了。”
被她看出了小心思,冥栈容也没面红耳赤翻脸,反而耐心道:“我父母的事,跟你扯不上半点关系,我救你,只是纯粹地不想看你死,放弃生命,是不想负责的懦弱行为,往后余生那么长,你喜欢什么,就应该去做什么,就算被蔺之儒拒绝,那也当被人咬了一口,没关系的,好了伤疤会忘了疼。”
解忧沉默片刻,又含了糖,冥栈容一起身,正要拽她出去走走,就见到蔺之儒和沙苑在后面一声不吭的立着。
轻飘飘的,也不出个声。
觉察到冥栈容的反应,解忧也起了,嘴里的糖又取了出来,手拿着竹签。
蔺之儒看着解忧,和签尖上的那颗糖。
想了片刻,他先行了一个礼。
解忧也想了片刻,把没吃完的糖放回去,行到蔺之儒跟前。
冥栈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跟着过去,万一要再表一次失败,他好出言安慰,要是因这反目成仇,他也好替她撑腰出气。
解忧看着蔺之儒,深深吸了口气,决定痛快承认,她大大方方道:“蔺大夫,那画,不才,正是我画的。”
冥栈容呆了下,从抱臂戒备,变成了一脸惊讶吃瓜的状态。
沙苑之前走不开,没空去瞧那原画到底什么样,别人临摹的画又不明所以,现在一听是公主,又想,原来如此。
蔺之儒方还神色淡然,听得她主动交代犯罪事实,他双眸向下微敛片刻,似乎想了什么,又抬起看她。
被他审视,解忧不知道该怎么说:“给你添了麻烦,我道歉。”
“那个……我有事先走了,”冥栈容听完了八卦,觉得杵在这不合适,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过会儿,我再来接你。”
蔺之儒回头看沙苑,沙苑心领神会,把医匣放到桌上,也退下了。
见他并无怒气也不计较,只是伸手让她坐,解忧配合,坐下后自觉伸出了左手,右手空闲,又吃起了糖:“这手不怎么疼了,不需要再施针,这里离静安园远,来回不便,日后换药的事,你再安排个别人。”
他本只负责看病开方,换药是琐碎事,他其实没必要亲力亲为。这些日,她几乎把他当成了私人大夫,昨天没来,心里确实有点落差,但很快,自己默默消化了。
蔺之儒点了个头,他动作慢斯条理,她都快吃了三颗,还没弄好,当竹签要叉第四个的时候,他突然把那碟糖葫芦挪开了。
解忧,“……”
她手在半空,愣着。
不是给她吃的吗?
他还在生气?
事不过三,难道是这意思?
解忧摸不透他的行为,猜测了数种想法,无论哪一种,她都理亏,没得吃,她就抬起睫翼,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他本身容貌无双,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标志的人,但他向来不苟言笑,待人待事又很冷淡,是个清清冷冷的仙人。
但这位清冷仙人最近对她的关心有点频繁,给她做食谱,不让她喝酒,跟着她来龙海,还想扶她下马车,又给她做糖。
君臣之别,医患有别。
他似乎早就越界了。
她心中跳了跳,不会连蔺之儒也……
“我娘叫你小九,你和她关系好么?”
蔺之儒轻轻摇首。
小九之名,只是长辈对小辈的正常称呼,他与儛后并不算亲近,若数关系最好的小辈,当属长宁郡主,长宁郡主身上有明皇的幽默狡黠,又有儛后的沉稳英气,郡主才像是明皇儛后亲自养出来的孩子。
“我娘长得好看吗?”
蔺之儒点头,他初见儛后,其四十多龄,从眉目间能看出年轻时是如何风华绝代。
“是我好看?还是我娘好看?”
他顿住了。
这个问题很突然,还很离谱,他既没点头,也没摇首,当一个问题超出他想要回答的范围时,他也可以选择不答。
解忧看到他眼中只有疑惑不解,没有捕捉出一丝别的,刚才的念头确实荒唐了。
蔺之儒不知道她是在试探,结合前夜的那个问题,和刚才冥栈容的话,蔺之儒心中不定,他见过有女子为爱寻死觅活,也知道她手腕新伤旧痕,惨不忍睹。
‘公主慕在下?’
他问的大大方方不遮掩。
解忧手中竹签把玩着,漫不经心逗他道:“不可以吗?”
蔺之儒写,‘为何?’
解忧看向他:“一定要理由?”
神医表情渐渐凝重。
解忧看得仔细,唇边突然讽然:“我说我是疯子,你也真信?”
蔺之儒的神情又严重了。
他分不清她上上句话是真是假,她是用疑问反问,不算陈述回答。
也分不清这句话。
医者,最怕病患胡言乱语,明明只是看个病,却非要跟破案一样。
“没有的事,别听冥栈容胡说八道,虽然我画了你,但不是我挂上去的,我也没写名字,”解忧握着竹签,有点紧:“我会把那贼人带你面前请罪。”
蔺之儒想深究,‘为何画在下’
她又玩味了:“不能画么?”
蔺之儒看着她斑痕手腕,沉默了。
有一种错觉,仿若在被她捉弄。
但她能有这样乐观的心态,是好事,能吃饭是好事,能开玩笑是好事,除了不喝药,他不应该再觉得,她还会那样继续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