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从楼上走下来,脸上满是忧心。对林老爷子道:“小怡哭得可伤心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你去和老钟说一下,韩简对他外公向来尊敬,应该会听老钟的话。”
对于林怡她是真的当亲孙女一般疼爱的,当初林思云从出生起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她心里的地位和她自己生的儿女一样,甚至更高,爱屋及乌,对于林怡自然也是疼爱有加了。而且看见小怡她就如同看见婉云一般,那个时候婉云艰难地生下思云,浑身是血,那么美丽,眼看着不行了,不舍地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上,郑重地请求她照顾文哲和孩子,从婉云不再明媚的大眼里,她知道她对文哲的心思婉云早就知道了。
说起来她比婉云还要先认识文哲,那时文哲和她是同班同学,而婉云却是英语系的,她第一次看见文哲就喜欢上了他,不过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容貌顶多清秀,家世也不好,不像婉云家世又好,还是学校的校花,一个是学校男生中的风云人物,一个则是女生中的佼佼者,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一直以来她都是默默地跟在婉云和文哲身后,后来他们二人参加革命,带上了她,其实她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只是想着要跟着他们,不能分开。后来能够和文哲在一起生活,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总觉得老天太眷顾她了,有时候她也会隐隐地感谢孟婉云的牺牲,甚至还有几分快感,从来她都只能做婉云背后的影子,从没有人注意过她,就算别人提起她也只是会说一句“哦,那个孟婉云后面的跟班”,可是最后的胜利者却是她这个不起眼的跟班,那些说她是跟班的人恐怕想都想不到的吧?不过上官青实质上还是一个善良敦厚的女人,脑海中一有这个念头出来她就会唾弃自己,心怀内疚,转而对林思云和林怡更好,所以说坏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以为我没有去找老钟吗?老钟说韩简的婚事由他自己主。”林老爷子没好气,这个妻子温柔是有余了,可就是没什么主见,让她做家务烧饭挺在行,一旦谈到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行了,糊里糊涂,不像婉云对于政治局势颇有见地,有时候他钻了牛角尖,婉云会帮他分析,令他豁然开朗。林老爷子这几年越来越怀念婉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婉云在的话,林家也许不会衰落至此吧!
男人啊,都有点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也许孟婉云还活着,林文哲不会如此地惦记她,正因为她早早地死了,孟婉云也就成了他心头的那颗朱砂痣,那么美好!时不时地要怀念一番,而辛辛苦苦地照料他和孩子的上官青却被他嫌弃,觉得她这不好那不好,可是他却不想想,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经历风风雨雨的女人是谁?
所以说,永远不要和一个死人去比较,因为你永远都比不过,除非你也立刻去死,也许也会成为男人心头的另一颗朱砂痣。
林文哲走到窗前,似是望着远方,上官青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知道他并没有在看什么,他只是在思念婉云,这些年来,婉云一直都亘在他们之间,她没想过和婉云比,可是这么几十年,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把婉云的儿子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疼爱,难道还不够吗?上官青的心里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怨恨,怨林文哲,怨孟婉云,怨林思云,甚至连林怡也怨上了,对于林怡的伤心,她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这时她的心里异常地轻松,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她早就该看开的,她上官青应该为自己活几年。
想开了的上官青似乎不像以往那般惟惟喏喏,而是涌现出了从未有的自信,其实上官青也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想想在那个年代能够读上大学的女孩怎么会没有几分见识呢?只不过因为这些年生活在孟婉云的阴影下,总是想着自己比不上孟婉云,使得她成了个谨小慎微的老太太,现在的上官青走出孟婉云的影子,蜕变成了优雅知性的老人。
她没再多问,决定不管他们的破事,她以后可得为自己和思雅、思江他们活着,林思云从来就没有把她当作母亲,直到现在还只是称呼她为上官姨,这是林文哲要求的,意在让儿子不要忘记为他牺牲的亲生母亲,可是他却不想想她这个养大了孩子的母亲心里是怎么的难受?生恩不及养恩大,既然他们都不在意她的付出,那么以后她也不会再为这些白眼狼费心思了。
林老爷子本以为上官青还要再罗嗦下去,谁知却久久没有听见她出声,他转过身去,却见上官青正坐在藤椅上戴了老花镜看报纸,感觉哪里好像不对了,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林老爷子也没多想,在他心里,上官青一直就是那个跟在他和婉云身后的小跟班,既不貌美也不出众,唯一的优点就是温柔听话。
林文哲其实太轻看女人了,没有哪个女人会毫不计回报地为一个男人付出,你的身体享受着她的温柔小意,心里面却惦记着另一个女人,这其实是对女人的轻慢和侮辱,迟早有一天,她会爆发的。
钟家
钟家其实和林家住在一起,都住在国家为他们这些老革命建造的别墅区里,此时钟家客厅里,钟老爷子正在让保健医生检查身体,旁边钟家老大钟浩文着急地盯着医生,生怕从医生嘴里听见什么不好的话。钟浩文长得一点都不像钟老爷子,白白净净的,但是打起仗来和他老子一样狠,身体很硬朗,一点也看不出是快七十的老人,钟浩文退休后就和妻子刘玉英搬回老爷子身边照顾他。
“不错,钟老的身体状况十分好,上次检查出来的毛病也都好了,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钟老您活到100岁绝对没问题!”保健医生姓李,四十多岁,是钟家的老熟人了,说话也带了几分随意。
“那可太好了!谢谢小李医生了!”钟浩文欣喜若狂,老爷子就好比是钟家的顶梁柱,只要老爷子不倒,钟家就永远处在Z国政治圈的核心,等再过个十来年,小一辈成长起来了,那时就算老爷子……也不怕。
送走了小李医生,钟浩文回到客厅高兴道:“爸,看来易之找的那个药还真挺管用,我打电话让他再送些过来!”对于外甥找来的药水他起先还是挺怀疑的,黑乎乎的,看着就不咋的,没想到还挺管用。
钟老爷子也挺高兴,能多活几年也能为钟家多撑几年,“让易之多送些来,你和你媳妇也喝些,还有浩武、浩然、钟梅那里也送些,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钟老爷子很感慨,一眨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孩子们也都老了,他也是快九十的老废物了,再过几年就能去见素云了。
吴素云是钟青山的老伴,几年前因身上的旧伤发作去世,吴素云是钟青山抢来的媳妇,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地方。当年他在文工团演出时一眼就相中那个前排跳舞的小姑娘,等演出散场后,他直接就跑到后台对小姑娘说要娶她做媳妇,把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直喊团长。后来小姑娘就这么成了他的媳妇,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要是老伴能够多挺几年,坚持到易之寻来这药水,也许素云现在还能陪着他看日出吧。
见父亲脸上怅然若失的神情,钟浩文知道父亲又在思念母亲了,他也想母亲,父亲是个暴炭脾气,也只有母亲才能制得住他,只要母亲瞪父亲一眼,父亲立马就老老实实地噤声,温顺得和绵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