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陆澄录(5)

【48】

问格物。

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

问:“‘知止’者,知至善只在吾心,元不在外也,而后志定。”

曰:“然。”

问:“格物于动处用功否?”

先生曰:“格物无间动静,静亦物也。孟子谓‘必有事焉’,是动静皆有事。”“工夫难处,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诚意之事。意既诚,大段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处。修身是已发边,正心是未发边。正心则中,身修则和。”“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个‘明明德’,虽‘亲民’亦‘明德’事也。‘明德’是此心之德,即是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尽处。”“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止之,是复其本然而已。”

【注译】

陆澄问先生格物。

先生说:“格,就是正。纠正歪曲的,使之归于正。”

接着问道:“‘知止’就是知道至善在我的心中,原本不在心外,志向尔后才能安定,是这样吗?”

先生说:“是的。”

又问:“格物是否在动时用功?”

先生说:“格物没有动静之分,静也是物。孟子说‘必有事焉’,指的动静都有事。”“工夫的难处全落在格物致知上。这就是诚心诚意的事。意既诚,大体心也是端正的,身也自然修养。但是,正心修身的功夫有不同的用力处。修身是在已发上,正心是在未发上。正心则中,身修则和。”“从‘格物’‘致知’到‘平天下’,只是一个‘明明德’,虽然说‘亲民’也是‘明德’的事。‘明德’是自己心的德,就是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倘若有一物失所,便是我的仁有不完善的地方。”“至善就是性,性本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恶,于是叫做至善。上至善,就是恢复性的本来面目而已。”

【49】

问:“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则不为向时之纷然外求而志定矣。定则不扰扰而静;静而不妄动则安;安则一心一意只在此处。千思万想,务求必得此至善,是能虑而得矣。如此说是否?”

先生曰:“大略亦是。”

【注译】

有人问说:“知道至善就是我的性,我性在我心,我心就是至善存留之处。则我就不会像原来那样向外求取,志也就安定了。志定就不会有纷扰,就会安静下来;安静而不妄动则安;安就会一心一意在至善处。千思万想,务必要求得这个至善,因此,思虑就能达到至善。这么说,对吗?”

先生说:“大致如此。”

【50】

问:“程子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何墨氏兼爱,反不得谓之仁?”

先生曰:“此亦甚难言,须是诸君自体认出来始得。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虽弥漫周遍,无处不是,然其流行发生,亦只有个渐,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阳生,必自一阳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阳。若无一阳生,岂有六阳?阴亦然,惟有渐,所以便有个发端处,惟其有个发端处,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譬之木,其始抽芽,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抽芽然后发干,发干然后生枝生叶,然后是生生不息。若无芽,何以有干有枝叶?能抽芽,必是下面有个根在,有根方生,无根便死。无根何从抽芽?父子、兄弟之爱,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爱物,便是发干生枝生叶。墨氏兼爱无差等,将自家父子、兄弟与途人一般看,便自没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得他无根,便不是生生不息,安得谓之仁?孝弟为仁之本,却是仁理从里面发出来。”

【注译】

有人问:“程子说‘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为何墨子兼爱的学说主张反而不能称为仁呢?”

先生说:“这一言难尽啊。主要还得诸位自己深刻体会才行。仁是造化生生不息的理,虽然弥漫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无处不在,但其流行发生也是一步一步,所以才会生生不息。例如,冬至的时候一阳开始产生,必定从一阳开始而后渐渐才会有六阳。如果没有一阳的产生,怎么会有六阳?阴也是这样,唯有渐进,所以就有一个发端处。也因为这个发端处,所以才能生。正因为能产生,所以会不息。譬如一棵树,它开始抽芽,便是生长发端处。抽芽之后便会长出树干,树干长出之后会生出枝叶,然后是生生不息。若没有树芽,怎么会有主干和枝叶?能抽芽,必定是地下有树根,有根才会生长,无根便会死去。没有树根怎么会抽芽呢?父子、兄弟之爱,便是人心情感的发端处,如同树木的抽芽。从此仁民爱物,便是生长树干和生出枝叶。墨子的兼爱是无区别的,将自家的父子、兄弟与陌生人同等看待,这就等于没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道他没有根,便不能生生不息,又怎么能称作仁呢?孝、悌是仁的根本,仁理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51】

问:“延平云:‘当理而无私心。’当理与无私心,如何分别?”

先生曰:“心即理也。无私心即是当理,未当理便是私心。若析心与理言之,恐亦未善。”

【注译】

有人问道:“延平先生说:‘当理而无私心。’当理和无私心如何分别呢?”

先生说:“心就是理。没有私心就是合于理,不合于理便是私心。如果把心和理分开来讲,恐怕也不妥当。”

【读典心得】

要把知行合一做到极致

王阳明曾在一次深夜静坐中顿悟:仅仅懂得哲学的含义是不够的,要想成功地立业处世,还需要另外一种神秘的工具——“知行合一”。

后来,王阳明在平息王朱宸濠的叛乱时利用的也正是这一工具,因为他知道跟叛乱者讲哲学是毫无意义的,只有彻底展开武装斗争,才能夺取和巩固政权。而在古希腊,也有一位把知行合一用到极致的人。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这句话想必很多人都听过,它源于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阿基米德。他虽然没有用杠杆撬动地球,但是他却用杠杆撬动了战争的天平。

阿基米德出生于西西里岛上的希腊小城叙拉古,自幼喜欢读书,11岁时被父亲送去当时的文化中心亚历山大城学习。学成归来之后,他因为才华出众被国王聘请为顾问。当时,国王为埃及王造了一艘大船,但是因为体积过大,出动了上百人都没有把这艘船推入水中。阿基米德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就利用杠杆原理设计了一套装置,将大船轻松地推入海中。国王大为惊讶,随后委托阿基米德建造一些守城设施来抵御罗马的进攻。阿基米德领命之后又设计了出了威力巨大的投石机,石头也因此成为了古罗马时期的“导弹”。

公元前213年,罗马军队举军来攻打叙拉古,这支由马塞鲁斯率领的罗马军队共有60艘战船,每艘战船上都有三层甲板,由150名水手划桨,承载了75名士兵和25名军官。其中有8艘战船经过改造,两艘连在一起,上面装载着威力巨大的攻城机械。罗马军队靠着这支军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几乎攻无不克。但是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阿基米德。

当罗马战船靠近城墙时,那些通过杠杆发射的大石头呼啸着向罗马舰队砸去,有些战船当场就被砸沉,有的虽然能够勉强驶近,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多的石头袭击,罗马士兵纷纷被打落水中。

在普鲁塔克撰写的《马塞鲁斯传》中对此次战役有着详细的描述:“实际上,其余所有的叙拉古人所起的作用都赶不上阵地上阿基米德的机械,而阿基米德则是激发这些机械的灵魂人物。所有其他的机械都闲置无用,阿基米德的抛石机成了全城所用的攻防武器。”

最后罗马人畏惧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只要一看到叙拉古城头射出一根绳子或是木梁,他们就喊着阿基米德又将某种武器瞄向他们,于是就转身逃跑了。

有很多人称这是阿基米德和罗马舰队之间的“一个人的战争”。他们认为战争的光荣全部是阿基米德一个人的,因此,数学家阿基米德又多了一个头衔:伟大的兵器家。

知识,能够帮助一个国家获得战争的胜利;知识,能够让一个人受到对手的尊重;知识,可以说是人们最需要的东西。

阿基米德因为拥有知识,成为了一名伟大的科学家,受到了敌国的尊重、后人的敬仰、国人的爱戴。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知识的力量几乎是无穷尽的。

21世纪,是一个知识竞争的世纪,谁拥有了知识,谁就可以获取更多的利益。那么,知识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我们拥有了知识,又该如何行动呢?

《论语》里有一句话:“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从字面上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是经常复习功课是快乐的。但如果我们从先人最早创造这些字的角度来分析,就会对这句话的语义有新的发现。比如“习”字,它最早的字形是,上面是羽毛,下面是日,表示小鸟每日在飞。“习”字引出了一个最基本的含义:行动,即实践的意思。因而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就成了“学了立即去做是很快乐的”,并成为了中国哲学最重要的命题之一,也就是我们上文提到过的——知行合一。

事实上,知而行不仅是快乐的,也是必需的。作为一个人是这样,作为一个企业组织也是这样。从逻辑关系上讲,知是行动的前提,行是知的结果。如同我们具备什么样的思维,就会产生基于这种思维的行动。而同时,行的过程也是知的过程,通过行动吸取新知识,新知识继续指导行动,最终才能取得预期甚至超过预期的行动结果。

对于知行学说,中国历代哲人们曾有过充分阐述。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墨子、荀子、韩非子、董仲舒、王充、佛教诸宗、程颐、朱熹、王阳明、王夫子、颜元、谭嗣同、孙中山等人对于知与行之先后、轻重、难易等各有所论。知与行的讨论,自古至今从未停止过。“先知后行”、“先行后知”以及“知行合一”等诸多观点一直是人们研究的对象。

这里,收集了一部分思想精辟的格言:

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三思而后行

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

未知事实,不可虚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

学而必习,习又必行

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艰

……

中国文学讲究简约,一针封喉。上述之格言,均是历代先贤关于“知与行”的总结,寥寥数字,讲出其思想精要之处。有很多思想,仍然非常有意义,值得我们去借鉴。下面,我们通过分析几个代表人物来了解中国古代哲学家们对知行的理解:

王阳明提出的“知行合一”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强调人的活动是有目的、有意识的,即“致良知”,但如何使人的主体与客体联系起来呢?王阳明主张“求理于吾心”,即“知行合一”。他用主体包容了客体,将客体的独立性、自然性和物质性否定了。对于“行”,他解释道:“凡谓之行者,只是着实去做这件事。若着实做学问思辨工夫,则学问思辨亦便是行矣。学是学做这件事,问是问做这件事,思辨是思辨做这件事,则行亦便是学问思辨矣。”所以,王阳明的“行”范围很广,包括了学、问、思、辩,这在《中庸》里是“知”的四个侧面,在王阳明这里合一了。

朱熹(1130-1200)是南宋著名理学家,大半生都从事于学术研究和教育工作。世称“朱子”。

朱熹在知行关系中是明确主张知先于行、行重于知的。他说:“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在这里,他也强调知行相互联系,相互依赖,有如目与足的关系一样,所以他也说:“徒明不行,则明无所用,空明而已;徒行不明,则行无所向,冥行而已。”

朱熹的精髓在于:先知后行,行而后知。

陶行知,原名陶文浚,1891年生于安徽省歙县教师之家。陶行知先生一生努力践行平民教育,被人们尊称为“当今圣人”,毛泽东誉他为“伟大的人民教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