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由于扎斯特罗奇曾下令说不能让维瑞奇死去，乌戈这时按照惯例又来送食物了。然而他却发现，昨夜暴风雨中的闪电已把岩石击碎，便推断维瑞奇也已殒命于这废墟之中，并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扎斯特罗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扎斯特罗奇并不希望维瑞奇死掉，于是派乌戈和贝尔纳多去搜人。

经过长时间的搜寻，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不幸的囚犯。维瑞奇仍被锁在之前的那处岩石上，但由于饥饿和高烧，他已是奄奄一息。

他们把他从铁链上解下，抬进一辆轻便马车。经过了四个小时的赶路，昏迷的维瑞奇被送到一间农舍，有一位老妇人独居在这里。这间农舍位于一片广袤的荒野，偏僻孤寂，与其他民居遥远相隔。

扎斯特罗奇十分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他迫不及待地奔去迎接，看到自己的猎物在乌戈肩上昏迷不醒。扎斯特罗奇俯视着维瑞奇，看到他在昏迷中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脸上浮现魔鬼般的笑容。

“一定不能让他死，”扎斯特罗奇说，“留着他还有用。通知比安卡去准备张床。”

乌戈依命行事，贝尔纳多背着憔悴瘦弱的维瑞奇跟在后面。他们请来一位医生。医生说，高烧引起的生命危险已经过去，适当的护理就有可能让他康复；但由于疾病已经损伤了大脑，要想复原就必须保持心神安宁。

尽管扎斯特罗奇不希望维瑞奇得到幸福，却也不想让他死掉。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太过强烈的复仇欲望让事情过了头，应该采取一些欺骗的手段。于是他命令老妇人，等维瑞奇醒了就告诉他，他因为患了脑炎，而医生坚持说乡下的空气对他的康复至关重要，所以才被安置在此处。

过了很久，维瑞奇才恢复健康。此前他一直处于麻痹无意识的状态，极度衰弱，灵魂在这期间似乎已飞往更幸福的地方。

终于，无论如何，他醒来了。神志清醒之后，他便立即询问自己身在何处。

老妇人按照扎斯特罗奇的指示讲述了原委。

“那是谁把我囚禁在那个荒凉黑暗的山洞里？”维瑞奇问，“我被关在那儿这么多年！还遭受了最难以承受的折磨！”

“上帝保佑！”老妇人说，“怎么了，男爵，你说话真奇怪！你这时真应当感谢上帝让你醒过来，可现在我真担心你又要失去理智了。被囚禁在山洞里是什么意思？我得说这个想法真是把我吓坏了。请你镇静下来吧。”

老妇人说这些话时神色坚定，维瑞奇因此感到十分困惑，尤利娅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抛弃在这破旧简陋的农舍里。

可老妇人叙述起来连贯流畅，语气中透着独特的天真，让他无法对她产生怀疑。

然而，维瑞奇也不可能去怀疑自己的理智和被囚禁过的有力证据——锁链留下的深深印记现在还在。

倘若这些印记不复存在，他会以为那些害他沦落至此的可怕遭遇都只不过是胡思乱想。无论如何，他认为暂时屈服会比较好。因为在进行身体可承受的短途散步时，乌戈和贝尔纳多会跟着他，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尝试一下都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维瑞奇常常表示希望能写信给尤利娅，但老妇人说她收到命令不能让他收发信件，借口就是为了不扰乱他的情绪；而且因为怕他过于绝望而想不开，也禁止他使用刀。

维瑞奇慢慢康复，头脑恢复到往常的理性状态。他意识到自己被拘禁在这座农舍里是敌人的诡计，于是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出一个逃脱的办法。

一天深夜，被难得的好天气吸引，维瑞奇散步到了常规范围之外，而乌戈和贝尔纳多在一旁近距离跟着，盯着他每一个动作。他一边沉思，一边向前踱步，走到一个林木茂密的山丘。这里风景美丽，十分吸引人，他便坐在一棵老橡树的侧面雕成的椅子上休息。维瑞奇已然忘记自己正身处受限的不幸境地，一直坐着休憩了一段时间，直到乌戈告诉他该回去了。

就在他们出去的时候，扎斯特罗奇来到农舍，不耐烦地询问维瑞奇的所在。

“男爵习惯每晚出去散步，”比安卡说，“相信他很快就回来了。”

维瑞奇终于回来了。

他进门时并没有认出扎斯特罗奇。只是一见这个人和他在山洞里见过的一个人如此相似，他吓坏了，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现在维瑞奇已确信，他在那个可怕囚所里所遭受的一切折磨并非幻想，而且现在自己也被那个内心极度愤恨的敌人控制着。

扎斯特罗奇盯着维瑞奇，眼神里有一种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他正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憎恨，嘴上却说，希望晚间的空气不会对维瑞奇的健康有所损害。

此刻，维瑞奇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所有灾难的源头，这伪善让他心中冒出一股强烈的怒火。他忍不住向他质问把自己送到这里的目的，并要求他立刻释放自己。

扎斯特罗奇的脸颊由于盛怒变得苍白，他嘴唇颤抖着，眼睛迸射着仇恨的光——

“回你的屋子去，你这愚蠢的年轻人！你竟敢对尊贵的长者如此傲慢无礼，回去好好反思忏悔！”

“我什么都不怕，”维瑞奇打断他，“你这些威胁和反咬一口的指责通通没用！上帝知道正义站在我这一边，最后我一定会胜利。”

还有一件事比上帝更能证明他在道德上的优势：令人生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扎斯特罗奇发抖了！他的确在颤抖，这一刻他已克制不住内心强烈的情绪，一步步踉跄着走进软禁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他想起过去的生活，也记起觉醒的良知，露出惊骇的表情。但又一次地，仇恨之心淹没了道德的声音，愤怒掩盖了理性的光芒，他钢铁般的意志也再次在复仇的阴谋里坚定。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乌戈进来了。扎斯特罗奇被这刺人的良知所缚，感到窒息，让乌戈跟他去荒野。——乌戈服从命令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