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80后,我们老了吗

我们为什么不快乐

读中学的时候,我总笑那些不愿意长大的人,这有什么好怕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进入社会,独立,不用偷偷摸摸搞对象,凡此种种,无限憧憬。现在看来,真的是很稚嫩。长大了,有什么好?面对那么多无奈,无论忧郁还是咆哮,都避之不及。

机会放在眼前,却没有能力去把握,你痛苦了;

笑容僵在脸上,快乐却一去不返,你虚伪了;

大家越来越实际,世界走向多元,你不知所措又故作老道,面对人群,你得穿过而且潇洒,你累了;

我们长大了,为什么却不快乐?

80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词?

曾几何时,那是新鲜,是眼前一亮,是初升即耀眼,是好奇的眼光,是血液的激情流淌,甚至冲动与鲁莽,都是年轻的象征。二十多岁的年纪,朝气与蓬勃,理想与奋斗,走过的路甩都不甩一眼,挡在前面的障碍一脚踢开,这应该是我们——很牛的80后。我们无所不能的心,穿过聚光灯一般的视线包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希冀着从别人艳羡的目光中找到一点点骄傲的资本。

我们不老,伸伸脖子踮踮脚尖,还够不着而立的年纪,但似乎几年以前,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说奔三了。终于,我们进了社会,我们横着、竖着、躺着、爬着,以各种高难度的姿势闯入社会,菜鸟初飞,但在自己眼中犹如君临。颠覆,颠覆,80后血液里的骄傲和狂妄让我们想着改变一切,包括能改变的和不能改变的。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推翻旧秩序,建立新世界。啊,热血沸腾的青春年少!

80后是纸老虎,脆弱得还不如林妹妹。

发现薪水还没上学时的生活费多,发现老板比自己爹还凶,发现人生路比下水道还窄,发现自己比气球还轻,爹妈一撒手,自己连怎么飘都掌握不了,别说飞了。于是发牢骚,嘟嘟囔囔跟祥林嫂似的,后来连祥林嫂都不如了,越来越像怨妇。再后来发现当个怨妇都没人听你倾诉,于是闷骚了,泡坛子、泡吧、泡马子,还是感觉不爽,自以为打小阅人无数,天下无敌,事业不行来点儿爱情吧,正准备掳袖子大干一番,却发现自己积累了十来年的泡马子理论、技巧、心得、花招,在大款的钞票面前还不如一个狗屁。

事业受挫折,爱情嗝了屁,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个子太矮了,皮肤太差了,眼睛太小了,钱包太瘦了,思想太落后了,孙子当够了!脸上还有青春痘,怎么看怎么像老年斑。于是萎靡了,不振了,不想看书了,不想听音乐了,不想谈理想了,不想牛哄哄了。

渐渐地似乎大彻大悟,什么都已看透,一切都虚无缥缈,像是个修炼了几千年的道人,在城市汹涌的车流和无边的人流中漠然地打坐。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像是个刚出观的世外高人,换了一副嘴脸——变得深沉起来,喜怒不再溢于言表,不再动不动就乱发牢骚,也不再把内心深处的秘密轻易地跟别人诉说。刺猬一样的80后,变成了一只乌龟,原本是见谁扎谁,现在苟且蜷缩在貌似坚硬的甲壳里,保护着自己孱弱的身体以及更为稚嫩的心灵。

直到有一天,对着镜子看,却发现里面那张脸陌生得可怕。参差的胡楂儿,未老先衰的容颜,暗淡的双眼,一种悲怆猛击心扉。这是我吗?我们已经老了吗?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80后已经老了。

看着足球场上狂奔的少年,本想脱了外套上去亮亮自己荒废多年的球技,却发现久未运动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自己冲刺的想法。

面对满街穿着前卫的少男少女,我们开始表现出厌恶的表情,却忘了自己当年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着电视电影里纯美的爱情童话,我们冷冷一笑,嗤之以鼻,故作高深地抛出一句“幼稚”,却忘了当年自己是如何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们梦想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林妹妹还开着法拉利小跑,我们梦想着哪天能中个500万,最好是超级大乐透超越500万,然后尽情挥霍,学小马哥用钞票点烟,学古代昏君放荡人间,尽管现在还骑着单车光棍儿一人。金钱、女人、欲望,即使让我们想象,也就这点念头。理想已经死了,我们的心小得可怜。

怀旧。当寂寞深入骨髓,我们开始怀旧。

当一个人开始怀旧,那就证明他已经老了。至少心老了。

在明媚的阳光下回味童年的游戏,在博客上敲打旧时的回忆,在忽明忽灭的香烟熏陶中倾听老歌曲,捧着毕业照发呆,看着旧情书欷,努力搜刮着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希冀从那里能找回些许青涩的感觉。青葱岁月,恋恋风尘,说过的话,走过的路,暗恋过的女生,被自己伤害过的人,连同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如今,你们去了哪里?

酸楚,但没有眼泪。漠然的心像一口干涸的井,已经酝酿不出珍贵的眼泪。

于是只剩幻想。希望人生能够重新选择一次,哪怕重新读一次大学,进一次社会,谈一次恋爱,踢一场球。在压抑与茫然之中,选择逃避与幻想,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虽然这消极得让人憎恶。

无力的80后,像一棵棵垂死的树。

有的时候,愤怒是我们活着的证明,虽然是星星之火,但至少还在闪烁。我宁愿相信,迷茫是因为年轻。想想吧,我们才多大?以后的路还有多长?无论如何,我们得活下去,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80后,骨子里的不屈不会磨灭,仍然相信自己会走出阴霾,出人头地。

思考与自责,就是最好的证明;心有不甘,势必卷土重来。

今天,最大的一批90后已经成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何况是这么咄咄逼人的后浪。80后,站直了,别趴下,我们还不老,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