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省老母叔宝回乡送礼物唐璧贺寿

叔宝道:“贤人,你丈夫既然亡过,遗存寡归孤儿。我恨不能学韩信,用千金来报答漂母。今日权以百金为酬,聊报大德。”即使取银相送,柳氏感谢不尽。叔宝就出门上马,向二贤庄去了。

那单雄信闻入传报,叔宝重回潞州,心中大喜道:“谅他必来望我。”吩咐备酒,倚门等候。

再说叔宝因马力不济,步行迟缓,直到月上东山,才到庄上。

雄信听得林中马嘶,高声道:“可是叔宝兄来了么?”

叔宝道:“正是秦琼,特来叩谢。”

雄信大笑道:“真乃月明千里故人来!”

二人携手登堂,喜动颜色,顶礼相拜。家人摆上酒席,二人坐下,开怀痛饮,各有醉意。

雄信将杯放下道:“恕小弟今日不能延纳,有逐客之意,杯酌之后,就要兄行。”

叔宝道:“这是何故?”

雄信道:“自兄去燕山二载,令堂老伯母,有十三封书信到此。前十二封书信,是令堂写的,小弟薄具甘旨,回书安慰。只今月内第十三封书,不是令堂写的,是令正写的。书中说令堂有恙,不能修书,故小弟要兄速速回去,与令堂相见一面,以全母子之情。”

叔宝闻言,五内皆裂,泪如雨下道:“单二哥,若这等,弟时刻难容。只是燕山来,马被骑坏了,路程遥远,心焦马迟,怎生是好?”

雄信道:“兄不说,我倒忘了。自兄去后,潞州府将兄的黄骠马发卖,小弟就用银三十两,纳在库内,买回寒舍,今仍旧送还兄长。”叫手下把秦爷的黄骠马牵出来,手下应诺。

不一时,牵了出来。那马见了故主,嘶喊乱跳,有如人言之状。

雄信又把向日的鞍辔,挂在马上,然后将行李背上。

叔宝拜辞,连夜起身,出庄上马,纵辔加鞭,如逐电追风,十分迅速。

及行到济南,叔宝飞奔入城,走到自己后门,跳下马来,一手牵马,一手敲门,叫声:“娘子,我母亲病势如何?我回来了。”

张氏听见丈夫回来,忙来开门,说道:“婆婆还未曾好。”

叔宝牵马进来,张氏关了门。叔宝拴上马,与娘子相见。

张氏道:“婆婆方才吃药睡着,虚弱得紧,你缓些进去。”

叔宝蹑足,轻轻走进母亲卧房,伏在床边,见老母面向里,鼻息只有一线,膀臂身应,犹如枯柴一般。叔宝就脆在床前,低声叫道:“母亲醒了吧!”

那母亲游魂缓返,身体沉重,翻不过来,面朝床里,恍如梦中,叫声:“媳妇!”

张氏道:“媳妇在此!”

秦母道:“我方才略睡一睡,只听得你丈夫在床前絮絮叨叨叫我,想是已为泉下之人,千里游魂,来家见母了。”

张氏道:“婆婆,你儿子回来了,跪在这里。”

叔宝道:“太平郎回来了。”

秦母原无重病,因思想儿子,想得这般模样。忽听得儿子回来,病就好了一半,即忙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扯住叔宝的手,大哭起来;但又哭不出眼泪,张着大口,只是喊。

叔宝叩拜老母,老母道:“你不要拜我,可拜你妻子。你三年在外,若不是你媳妇能尽妇道,我久已死了,也不得与你相见。”

叔宝遵母命,回身叩拜张氏。

张氏跪下,对拜四拜。

秦母问道:“你在外作何勾当,至今方回?”

叔宝将潞州府颠沛,远配燕山,得遇姑父姑母,前后事情,细说一遍。

秦母道:“姑父作何官职?姑母可曾生子否?”

叔宝道:“姑父作幽州大元帅,镇守燕山。姑母已生表弟罗成,今年十四岁了。”

秦母大喜。

又说道受单雄信大恩,如何得报?

到了次日,有樊虎等众友来访,叔宝迎接,相叙阔别之情。

叔宝就取罗公那封荐节,自己开个脚册手本,戎装打扮,带两根金装锏,往唐璧帅府投书。

这唐璧是江都人,因平陈有功,官拜黄县公开府仪同三司、山东大行台兼济州节度使。是日放炮开门,升堂坐下。

叔宝将文书投进,唐璧看了罗公荐书,又看了秦琼手本,叫秦琼上来。叔宝答应一声,就上月台跪下。

唐璧抬头一看,见秦琼身高八尺,两根金装锏拿于手中,身材凛凛,相貌堂堂,有万夫莫敌之威风。唐璧大喜,对秦琼道:

“我衙门中大小将官,都是论功行赏。今权补你一个实授旗牌官,日后有功,再行升赏。”秦琼叩谢。唐璧令中军给付秦琼旗牌官服色,点鼓闭门。秦琼回家,就有营下二十多军士,各拿手本,到宅门叩见秦爷。

叔宝虽为旗牌官,唐璧却待为上宾,另眼相看。

过了四个月,正值隆冬天气,唐璧叫秦琼至后堂说道:“你在标下,为官四月,不曾重用。来年正月十五日,长安越国公杨爷六旬寿诞,今欲差官送礼,前去贺寿。因天下荒乱,盗贼生发,恐路中有失。我知你有兼人之勇,能当此任,你肯去么?”

叔宝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小人焉有不去之理?”

唐璧大喜,叫家人抬出卷箱来,另取一领大红毡包,一张礼物单。唐璧开卷箱,照单检点,付秦琼六色,计开:

圈金一品服五色,计十套玲珑白玉带一围夜明珠二十颗马蹄金二千两寿图一轴寿表一道话说越公杨素,乃突厥可汗一族,又非皇亲,如何用寿表贺他?这里有个缘故:因他在隋朝大有战功,御赐姓杨,出将入相,宠冠百僚;又因废太子,立了晋王,内外官员,皆以王侯事之;故差官送礼,俱用寿表。

唐璧赏秦琼马牌令箭,又令中军选两名壮丁健卒,服侍秦琼。

秦琼回家,拜辞老母。

秦母见叔宝又要出门,眼中流泪道:“我儿,我残年暮景,喜的是相逢,怕的是别离。你回家不久,又要出门,使我老身倚门而望。”

叔宝道:“儿今出门,非昔日之长远,明年二月,准拜膝下。”说罢,别了老母妻子,令健卒背包上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