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零散的路人匆忙地穿梭在街道中,各色的雨衣、雨伞,五彩纷飞。
雨声,人声,汽车的鸣声,萦绕在耳边。
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白色衣裙的少女行走在黑白相见的斑马线中,一张稚嫩而又苍白的脸庞带着娇弱的病态美,凌乱的黑发被雨水无情的打湿。
雨珠顺着她的发丝落下,一滴又一滴……
白色飘逸的纱裙被透湿,紧紧贴在娇小的身子上。
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毫无情绪,毫无波澜,空洞、迷惘、死寂。
喧闹的声音隔绝在了耳边,她的世界仅有一片灰白。
光着的脚丫,裸露出的肌肤在雨水的肆意拍打下,是彻骨的冰凉。
然而她毫无知觉,就这样走着,一步、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知道这样机械地行走着……
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吡……”
大卡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看着眼前极速放大的车头,黑色瞳孔猛然紧缩。
紧接着她的身体受到强力撞击,挤压,很快就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白色身影,在雨中划出了一道凄美的弧度……
少女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惊呼声,倒在了血泊中。
血,满世界的血,温热的,深红色的…
顺着雨水往外扩散,侵蚀了黑灰色的马逝……
苍白的脸庞溅上了斑驳的血,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嫣红的唇却勾起了一抹笑,带着释然,带着解脱。
红得妖艳,白得如雪,诡异的美感。就像那盛开在忘川河彼岸的曼珠沙华,一样的妖娆、凄美……
痛,浑身都在痛,撕心裂肺的痛,痛到麻木的痛着。
掺杂着满心的绝望与颓废…
有一种离开,名为解脱…
有一种死亡,名为新生…
“嘀………”机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拉长、尖锐。
萧先生,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不!你们不是世界最顶尖的医学组吗??怎么可能救不了她………怎么可能………
易,他们在说什么?雪雪……没了?
她听到这样一段对话,然后就是吵闹声脚步声,还有……哭声。
对了,那是她的爹地妈咪!
她对不起他们,她还没有赎罪,她还不能死。
她很想动,很想睁开眼睛,可是她无能为力,迎接她的只有无尽的痛楚、寒冷、黑暗………
“小野猫!萧枫雪!醒醒……醒醒……”
帝凉寻不断晃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睡梦中紧锁的眉、被冷汗浸湿变得惨白的小脸,还有眼角不断滑出的泪水在枕头上绽放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他觉得心里一阵抽疼,就好像有只无情的大手紧紧捏着他的心脏,带来窒息的疼。
怎么会怎样?她到底梦见了什么?该死的!他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力。
手里的温度在逐渐消失、变凉,早就低过了人类正常体温太多,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凉上几分,他开始慌了…
他眼底的死亡之气无法抑制地暴露出来,但他能做的只有不断的摇晃她的身子,企图把她从梦魇里唤醒来。
这一刻,他突然好怕,好害怕她的身体就这样一点一点变凉,然后消失殆尽,永远、永远……
刷地一下,萧枫雪睁开了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帝凉寻一愣,手僵在半空中,然后一种震惊与疼惜的感觉就如泉水般涌上心头。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
不似平时的灵动狡黠和沉静如水,没有欢快悲伤,没有任何情绪,有只是空洞、死寂,如同一泓死水,再也掀不是任何波澜,透着绝望到了骨子里的悲伤。
在黑色的瞳仁深处,他还看到了无尽的寒意,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黑暗,没有散发一点杀气,却更令人心惊。
萧枫雪感受到脸颊上的热度,机械地抬起手覆上白皙的脸,然后怔怔的望着手指上粘着的透明液体,在灯光下反射出凄美的光……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哭过了?
记不清了,她以为她早已没有泪水,早已忘了眼泪的颜色……
她想起来了!眼泪是透明的,温热的,咸咸的,又有点苦苦的……
麻木地把右手放在左边的心脏,感受到那里有规律的起伏着,一跳一跳的…
她苍白着脸,莫名的笑了笑,苍白的吐出几个字。
“我到底还是活着的……”
声音很轻、很小,有点沙哑,几乎被淹没在了黑夜的雷雨声里……
却清晰的传入帝凉寻耳里,他轻声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他显得很小心翼翼,仿佛怕声音大点会惊到她。
“没、没事………”
她似乎是才发现旁边有个人,顿时警觉的望去,看到是帝凉寻才放松了。
“你怎么在我帐篷里?”
“外面下雨了。”潜台词就是他是进来躲雨的。
他其实是忍不住想进来看看她安静绝美的睡颜,却没想到进来后看见的是一副令他揪心的画面……
外面传来浠沥浠沥的雨声,还有帐篷收到拍打的声音都在说明外面在下着雨。
“那好吧,我先睡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打算继续躺下。
帝凉寻没有说话,却突然起身,绕过她,坐在她背后的被子上,手一伸,把她圈在怀里,铁臂紧紧禁锢着她的身体。
力道很大,却又莫名的带着温柔。
就好像要把她抱得紧紧的,怕她会突然溜走,又害怕会力气太大伤着她了……
“你……”
感受到背后传来滚烫的温度,几乎煮沸了她身体里的冻僵的血液,她怔怔地开口。
“小野猫,睡觉。”
他把头埋在她的发间,下巴抵着她的肩窝,然后闭上眼。
她现在就在他怀里呢,即使怀里的身子是那样冰凉,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不会消失,不会溜走,真好!
他只是害怕再也找不到能令他心脏复苏的人。
听着他磁性的嗓音跟温柔的话语,她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了下来,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安静的闭上眼睛。
浠沥的雨声不断萦绕在耳边,逐渐形成一种规律的听觉疲劳,不知不觉间,她感觉脑袋越来越沉……
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帝凉寻怀里钻了钻,双手环上他的腰,把小脸贴在他胸膛上,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暖炉,很暖,她很喜欢。
她睡着后,原本也应该睡着了的帝凉寻却突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刚醒来的朦胧。
看着近在咫尺的睡脸,墨眸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的脸色没了之前的苍白,但依旧没有血色,小脸上还挂着被风干了的泪痕,粉嫩的红唇有些干裂,微嘟着,让人有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这样纯净的睡颜,明明应该是属于那种一眼便能读懂的小女生,为何她会像个迷一样?
暗煞身为全球第一黑帮,情报来源之广泛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得到的,但他始终查不到她是从哪里得知他的身份的,他也始终不知道,她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为什么她的体温会这么冰凉,他记得每次触碰到她的肌肤都是冰凉如水的,就连唇瓣也像冰一样,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他查过她的资料,她从小到大发生的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唯独在她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档案里竟是一片空白,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与萧家夫妇闹别扭离家出走到中国,一年后再度归家,性情大变。”
至于她离家出走后去了哪,竟完全没有记录,似乎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们调查,怎么都查不到。
那一年,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离家出走的一年里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一定是!
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苏瑾一定知道她发生过什么!
帝凉寻暗自决定回去后要好好问下他,这种什么都猜不透的感觉真该死的讨厌,因为他发现他对她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
她空洞的眼神,失控的表情,还有她喉咙里无意识、干涩而沙哑的吐出的那几个字:我到底还是活着的。
那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心里有着窒息的疼与滔天的怒意。
该死的!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害她那样的,他绝对会让那个人知道什么叫死或者生不如死!
他的小野猫那么美好,就连他都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疼着,竟然有人敢伤害她,总有一天他会查出是谁,然后……
等等……他为什么要这样?
蓦地,回过神来,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情绪失控?向来最冷静的他竟然会失控?
那种害怕、愤怒又怜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为一个女生这样?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