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穷汉美列治克

生在土库曼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知道:穷光蛋和富人总是对立的。

从前有一个穷汉。他的全部家当就是一只山羊、一头驴子和一顶帐篷。帐篷上的毛毡早已百孔千疮,破烂不堪。它夏天遮不住烈日,严冬蔽不了风寒。

穷汉有一个独生子,名叫美列治克。小伙子力大无穷,财主们总是欺负他。常常逼着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吃的却是硬邦邦的干饼子,咬一口只能留下几道牙印儿。因此,美列治克恨透了财主,总想伺机报复他们。

一天,他把自己的那只山羊牵到财主家的羊群里,对放羊的说道:

“牧羊人,我的羊托你照看一下,好吗?不过,你要像关心财主的羊一样照料它。要是狼想吃掉它,千万别害怕。你就对狼说,这是穷汉美列治克家的羊。”

“好吧,”牧人回答说,“就让它留在羊群里好了。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在你家的帐篷周围满是绿油油的青草,干嘛还要再花钱让别人放牧呢?真是个怪人!”牧羊人疑惑地摇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美列治克笑道,“你只管放羊好了。”

美列治克家的山羊,就这样留在财主家的羊群里。

有一天在山岗上放牧时,财主的羊群不知为什么突然跑散了。美列治克的山羊在水滩边喝水、徘徊,正巧被狼发现了。于是狼悄悄走近山羊。

牧羊人看见狼来了,慌忙喊道:

“喂,大灰狼!不要动那只山羊,它是穷汉美列治克家的!”

狼果然立刻掉过头,跑进山里去。牧羊人心里十分纳闷。

几天以后,这只山羊又去水滩边饮水,一只狼偷偷地朝它身边摸去。

“喂,豺狼!不要动那只山羊,它是穷汉美列治克家的!”牧羊人又喊了起来。

“谁家的羊对我都一样。我要把它献给我的国王。”狼说完,咬住山羊的喉咙,将它拖进山里去。

牧羊人看到话不灵验,急忙放出猎犬。猎犬没有追上,精疲力竭地跑回来,嘴角还泛着白沫。

一转眼秋天来临。美列治克来找牧羊人,说要赶回自己的山羊。

“牧羊人,你好啊!我的羊在哪儿?”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莫非它一夏天吃得过于肥壮,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不,”牧羊人不知所措,踌躇了一阵,回答说,“你的山羊早被狼拖走了。我对狼说,那只山羊是穷汉美列治克家的。但是人家根本不听我的话。还说,它要把羊献给自己的国王。”

“那好吧,我这就去见见那个国王。在它那儿我会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美列治克说罢,就寻找狼王去了。

他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一个大洞穴。洞旁,各种白花花的兽骨,堆积如山。附近,大大小小的洞口不止一个。“这大概就是狼王的洞啦。”美列治克心想。

于是他在一个洞口旁边安放了一架捕兽器,在另一个洞口附近点起一堆火。顿时浓烟冲进穴内,狼被熏得钻出洞来,落到捕兽器上。

美列治克问道:

“你就是狼王吗?”

“是的。”那狼答道,痛得不住地嚎叫。

“你的臣民为什么把穷人家的羊偷来献给你!”美列治克严厉地问。

说着,他朝狼王抡起了木棍。

“请饶命,请饶命!等一等,我马上命令臣民给你赶来十只绵羊和九只山羊!”狼王哀求说,“你想要活的,还是要死的都行。”

“不,”美列治克咬牙切齿,“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哼,我要你用一千只肥羊来抵偿我那只山羊!”

“你说什么?”狼王更加惊恐,“我到哪去弄这么多的羊呢?不怕你老人家见笑,就连我自己有时还得啃去年剩下的骨头呢。”

美列治克哪里肯听它这一套,使足全身力气,用木棍向狼正打去。

“哎哟,疼死我了!请你老人家息怒!”狼王苦苦央告。

“如果想让我饶恕你的话,”美列治克停下手说,“那就把你的臣民都召集来,命令它们把财主家的肥羊给我赶一千只来,明天我就来取羊!记住,明天!”

美列治克说完就扬长而去。狼王还夹在捕兽器上,心里吓得倒抽凉气,哪敢违抗美列治克的意旨。于是操着各种不同的调门嚎叫起来。听到国王的呼唤,狼立刻从四面八方跑来。

第二天凌晨,美列治克来找狼王,看见洞穴周围聚着一千只绵羊,不住地咩咩叫着。狼群守卫着羊群,生怕被财主的牧羊人夺走,而在美列治克面前不好交代。

“请你老人家把羊赶走吧,只是不要忘记放开我。”狼王担心事情再生出什么意外,苦苦地哀求着,眼里流露出求生的欲望,“尾巴夹得真疼啊,我一夜都没有合眼。”

“这是谁家的羊?”美列治克逼问道。

“财主家的,真的不骗你,财主家的,”狼王战战兢兢地回答,并说出了财主们的名字,生怕美列治克怀疑是穷人家的羊。

“这太好啦!”美列治克高兴极了,“我没有带猎犬来,就让你的臣民帮我把羊赶回家去吧。如果你答应这样做,马上就放了你,听见了吗?”

狼王早已吓破了胆,连连点头。于是美列治克打开捕兽器,放了狼王。

狼群非常用心地赶着羊群,不敢怠慢。在离村庄不远的地方,美列治克就打发它们回去了。

在村里的街道上,美列治克遇上了一群财主。他们已经得知自己的羊群里少了一千只羊。

“喂,美列治克,”他们叫喊起来,“你这赶的是谁家的羊啊?”

“自己家的。”他理直气壮地答道,并斜视了财主们一眼。

“喂,说实话,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谁不知道你家只有一只山羊。”

“算你们说对了,我就是用一只山羊才换来这些绵羊的!”美列治克挺起胸膛,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怎么个换法呢?”财主们莫名其妙,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我把自己的那只山羊赶到草地上宰了,把它砍成一千块。又把这些肉块挂在灌木上,然后抖一下,吩咐说‘变绵羊!’那些肉块立刻长大了,并且长出一层毛来。就这样我得到一千只绵羊。就是这么回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财主们听了这番话,无不感到荒诞离奇。一开始谁也不相信,世界上竟会有这样的事情。但是普天下的财主都是贪得无厌的。那些脑筋反应快的,立刻撤腿向草地跑去,其余的也如梦初醒,纷纷奔向自己的羊群。

“要知道,像这样我们一天之内得到的羔子,比四十年得到的还多。”财主们跑着,气喘吁吁地议论开了。

财主们各自找到自己的羊群,迫不及待地吩咐牧羊人把所有的山羊和绵羊杀掉,每只羊不是分成一千块,而是按照美列治克的建议砍成一万块。仆人们在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肉块,整整忙碌了一天。接着使足力气,摇动小树,将肉块抖落到沙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他们累得腰酸腿疼,并且不住地交头接耳:

“我们的财主,今天可要发大财啦!嘿嘿……”说完,互相递着眼色,窃笑着。

财主们的两眼死盯住沙地上的肉块,眼球不敢转动一下。他们等啊,盼啊,恨不得那些肉块立刻变出千万只绵羊来。

太阳已经西沉了。消息传得真快,无数飞禽走兽就像千军万马,从天上地上,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偷走了一块块羊肉。它们当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当日的晚餐是丰盛的。至于应该感谢谁的施舍,也许没有什么必要。它们只想到一点,那就是明天、后天……是否还会有遍地的佳肴了。

那些贪婪成性的财主,虽然机关算尽,但总是打错算盘,到头来落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穷汉美列治克,就这样报复了贪婪的财主。这也是财主应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