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姜氏就摇醒了睡梦中的姜月娥和赵三娘。原来昨晚说好了由她们三个负责在家做番薯面条,她们打算今儿早点儿去地窖里挑选番薯,拿到河边去洗干净。
赵四娘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动静,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她们起身了,便打算坐起来。
姜月娥见状忙按住她,轻声道:“四娘,你再睡会儿。”
赵四娘摇摇头,一家人都在为了生计努力,她也要做些什么。
姜月娥见劝不住她,也只得罢了。
等到姜氏她们把从地窖里选出来的几筐番薯洗好,从河边回来的时候,杨氏已经在赵四娘的帮助下,做好了早饭。
这会儿家里的男人们也都起身了,于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桌上除了摆着杨氏早上新蒸的窝窝头和昨天晚上剩下的骨头汤外,每个人面前还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喝上一口,只觉得入口即化,咸香可口,惬意得不得了。
“这是……嫩豆腐?”姜老爷子诧异道。
“是嫩豆腐没错,不过四娘说这叫豆腐脑。这可是四娘起了大早,拿着昨儿晚上泡好的黄豆,跑到村里的石磨那儿磨了豆浆,现做的。”杨氏解释道。
众人听了,都露出佩服的神色。要知道,这豆腐可不是随便谁都会做的,那可是人家豆腐坊的不传之秘!
“四娘,这豆腐脑你会做,那豆腐会做不?”赵三郎问道。
赵四娘点点头,说道:“当然会了!今儿晚上咱们就吃炖豆腐。”
“那这一斤黄豆能出几斤豆腐呀?要是有赚头的话,咱们就顺带着卖豆腐!”赵三郎提议道。
赵四娘一愣,她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赵三郎还这么有生意头脑。不过她随即笑道:“能出多少得看具体的做法以及黄豆的好坏,不可一概而论。不过,一般来说,一斤黄豆大概能出三斤豆腐。”
“一斤黄豆四文钱,镇上一块一斤重的豆腐卖两文钱,咱们要真能卖出三块豆腐,就能赚两文钱。”赵三郎合计着。
有赚头!众人心中一片雀跃。
“我刚刚站在旁边看四娘做豆腐,也不难做,不如咱卖面条的时候就捎上两板豆腐?”杨氏看向姜老爷子和赵永忠。
姜老爷子和赵永忠都点点头,这买卖可以呀!
“外公,爹爹,大哥,你们难道不觉得我做的豆腐脑要比豆腐好吃得多吗?”赵四娘一脸委屈道。
“咱们四娘做的豆腐脑当然好吃了,你爹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赵永忠忙安慰小闺女道。
赵四娘提议道:“那咱们卖啥豆腐呀,就卖我做的豆腐脑呗!”有没有搞错?面条铺子兼卖豆腐,你们可不可以专业一点儿?
“四娘,你做的豆腐脑咱当然会卖,不过也可以同时卖豆腐呀!”赵三郎劝道。
“大哥,一斤黄豆大概可以做十五斤豆腐脑,要是咱们每碗装一斤豆腐脑,卖价两文钱,一共可以卖三十文钱,黄豆和调料的成本顶了天了算是十文钱好了,咱们就可以赚二十文钱,要比卖豆腐赚的钱多得多!”赵四娘低下头吸了一口豆腐脑,接着道:“做豆腐是不难,可咱们家没有石磨,还得跑到村里的公用石磨那儿,把豆子磨好了再运回来,太费力气了!豆腐脑能赚不少钱辛苦点儿就算了,做豆腐又赚不了几个钱,费那个力气做什么?”
不等赵三郎接话,杨氏开口道:“你这孩子,咋就不懂积少成多的道理呢?三斤豆腐只能赚两文钱,那咱们做十六斤一板的豆腐,每天做两板,要是能把这三十斤豆腐卖出去,也能赚上二十文钱呀!”
“咱们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没有豆腐坊,要买豆腐还得去镇上。要是咱们在铺子里放上两板豆腐,干活的人路过咱家铺子,总有人会愿意买上两块带回家的。”姜老爷子也觉得顺带卖豆腐是个好主意。
“就为了两板豆腐,少说得磨十斤豆子,……”赵四娘撇撇嘴,表示不赞同。
“你这孩子,不就是十斤豆子,我虽老了,这点儿活儿还干得动的!磨豆子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杨氏坚持道。
“娘,哪能劳累您呢?反正咱们几个要去磨番薯,顺便就把豆子给磨了呗!”姜氏忙道。
说罢,姜氏瞪了赵四娘一眼,赵四娘只得乖乖闭嘴。
吃完早饭,杨氏留在家里料理家务,照顾姜华和孩子们。姜氏、姜月娥和赵三娘要去切番薯,然后再把切碎的番薯磨成番薯浆,最后还得把番薯浆过滤好了后放到水缸里沉淀。姜老爷子则带着赵三郎,先去邻村的木匠家订购桌椅板凳,又去找同村的人帮忙搭草棚和砌灶台。至于赵四娘嘛,就跟着赵永忠一起去镇上采购。
众人商量好了,要尽量在今天之内,把准备工作做完,争取在明天就让铺子开张。
当赵永忠和赵四娘爷儿俩推着一辆装得满满的手推车回到姜家滩时,又快到了申时。
今儿赵四娘一下子买了五副猪下水。因为大家商量了,铺子刚开始,不懂行情如何,东西不敢多做,每天就烧两副试试看。又想着明天是开张第一天,恐怕会很忙,就把后天的量也一起买了回来。反正把猪下水处理好后,腌在罐子里,不但不会坏,反而会更加入味。至于多出来的第五副,那是今晚用来烧菜请客的。
这不赵四娘刚回姜家坐下休息,屁股还没捂热,就被抓到灶间帮忙了。自从赵四娘露了一手后,大家都觉得下厨这种活计就得她上。
不过最悲催的还是赵三娘,虽然她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当五副猪下水摆在她面前时,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在听完赵四娘讲解好处理猪下水的方法后,姜氏和姜月娥终于明白赵三娘为啥会露出这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了。
没想到呀,一向彪悍的侄女居然会被几副猪下水给弄得没辙,姜月娥很不厚道地在心里暗笑。
“三娘啊,你别担心,咱们一起洗!”姜月娥好不容易憋住笑,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今儿买得有点多,以后一天就只有两副,娘和小姨全包了,就不用你动手了。”姜氏也忙哄道。
赵三娘轻哼一声,噘嘴道:“反正这肚肺我是受够了,剩下的我全洗了也成!”
姜氏见自小就主意大的二闺女,居然撒起了娇,不由得也乐了,忙连声答应她。
一旁的赵四娘听了,神色复杂地看向赵三娘,暗道:姐,你确定吗?今天的猪下水里可有猪大肠呀!
原本赵四娘是只想买肚肺的,一副猪下水肉铺老板开价四文钱,赵四娘砍到三文钱,又问能不能不要猪大肠,两副给五文钱,结果老板死活不肯。要知道肉铺里的猪下水是用来做添头的,很少有人会掏钱买,这中间最难送出去的就是猪大肠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掏钱买,还不赶紧把猪大肠给卖出去。无奈的赵四娘只得把猪大肠也拿了回来。
赵四娘心里在不停地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劝家里人把猪大肠扔掉呢?不劝吧,让她洗的话自己固然是下不了手的,让别人洗的话她会觉得很抱歉,毕竟这里面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劝了吧,她又要被家里人炮轰,说她败家了。这一文不值二文的猪大肠,实在是让她纠结万分呀!
于是赵四娘一边思量着,一边拿着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开始无意识地搓洗起了猪肚。
原本洗猪肚和猪肠要用白面和盐醋的,可白面的价格太高,赵四娘实在是舍不得再用它,也怕被家里人知道了后遭到批判,于是想找一个廉价的替代品。这不早上去磨豆浆的时候,赵四娘忽然想起来,前世听人说起过猪肚和猪肠可以用豆渣搓洗,就把豆渣留了下来,实践证明效果确实不错。
一旁的赵三娘见妹妹不停地忙碌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想帮着做点啥。她见肚肺被姜氏和姜月娥拿出去洗了,猪肚正被赵四娘搓洗着,便默默拿了一个盆装起猪大肠,学着赵四娘搓洗猪肚的方子,带着豆渣去了河边清洗。
等到赵四娘回过神来,赵三娘已经走了好久了。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姜氏和姜月娥把肚肺都洗好回来了,赵三娘才端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猪大肠回来了,依旧是黑着一张不能再黑的脸,把盆子丢给了赵四娘,只不过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
“啥?三娘,你居然去洗猪大肠了?”刚从外面进灶间的杨氏看到赵三娘丢给赵四娘的盆里放着的居然是猪大肠,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东西前年过年买肉的时候,作为添头她家也拿回来过,可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最后只能扔掉了。之所以前年的事儿,她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因为它的味道让她印象深刻,至今难忘。可是赵三娘一下子去洗了五根……五根……杨氏都替她难受。
赵四娘好生歉疚,一脸真诚地说道:“二姐,对不住,我应该说清楚这猪大肠有多难洗的!”
看到赵四娘一脸歉疚,赵三娘反而感到很不好意思,心想,是我主动要去洗猪大肠的,又不是妹妹逼我去的,自己不该迁怒妹妹的。
“没事儿,开始有点难洗,洗着洗着就习惯了。”赵三娘边说边朝赵四娘笑了笑,只是这笑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赵四娘见到赵三娘这比哭难看的笑容,不禁一怔,随即一脸正色道:“二姐,今天我会把你洗的大肠,做得很好很好吃的。”
赵三娘见妹妹板着一张小脸,这么严肃地向她保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啦,二姐真没有啥事儿!要是这东西真能赚钱,二姐愿意天天洗!”
快到傍晚时,姜老爷子和赵三郎回来宣布草棚和灶台都已经弄好了,还把订购的桌椅板凳也带回来了。原先大家最担心的是订购的桌椅板凳得等上好几天才能拿到,会影响开店的进程,看到桌椅板凳居然当天就拿回来了,个个都喜出望外。
一问之下才知道,邻村的木匠手头上正好接了一单做桌椅板凳的活儿,见他们家着急就先把东西均给了他们,反正他接的那批货离交货的时间还早,他可以慢慢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