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
窗外的夜空中飘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月亮浮在雾气中,昏黄的颜色,忽明忽暗,佳薇看着这月亮,想象那是一个画着细眉的宫女手提一盏宫灯,走在深宫之中,四周树影憧憧,犹如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她却无暇顾及,她正急急忙忙的赶去御膳房,她的主子要吃西湖莲藕熬的米羹.......在这韩国的夜色下想象中国的古典故事情节,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佳薇又调转思路,一位朝族少女,手里护着一盏灯笼,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要到村口桥头去见马上要赶考的书生......
“佳薇,第三集的剧本翻译完了,怎么办,今天一晚上第四集肯定是写不完了么?”小红的疲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佳薇的思路。
明天就是DHS剧本选拔的最后一天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佳薇日赶夜赶,还是没有完成作品。剧本创作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这是佳薇没有想到的。从韩国的企业文化到街头路边摊的菜色,佳薇都是从头学起。开始还以为看多了韩剧就了解了韩国,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幼稚了。当形形色色的人物和情节落实到纸面上,佳薇发现用自己在书上和电视上学到的韩国文化来写剧本,那点儿知识真是捉襟见肘。现在第四集才写了十多个场景,没有个三五七天肯定是完成不了,那还急这一时干嘛,佳薇索性给自己放了假。
“今天晚上别赶工了,反正也是完成不了,明天就把那三集剧本和其他东西送去吧,爱咋咋地,全导演那边最近联系了么?”佳薇给小红倒了一杯咖啡,自己抱着果汁杯子坐在沙发上。
小红揉着僵硬的肩膀,脸色憔悴,“嗯,前天打过一个电话,你正在睡觉,等你醒了就忘记告诉你了,没说什么事,只是问问剧本创作进程。”
从上次和全导演见过一面之后,佳薇和小红又在MBC的九楼会议室见过他一次,谈话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没谈档期,没谈合同,也没谈制作商投资商,只是听着全导演拍着胸脯吹了一个钟头的牛,这一次佳薇连演戏的精神头都没有,听的昏昏欲睡。好容易两个人从口水喷射机的攻击下逃开,回到家商量好,如果没有实质的内容,再也不赴全导演的约了。
“唉,”佳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红,歇歇吧,第四集的剧本先放一放,你假期还有几天?三天,还是四天?好好休息一下,你那个热心的同事打过几个电话了,明天把剧本送去以后,你就去见见他,在上班前整理好了,不然上班遇见多尴尬啊。”
小红也捧着咖啡杯坐到沙发上,“你还担心我呢,虽然事情到现在进展的很不顺利,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会成功。因为像你这种总是灵魂在别处,情商智商都拉低平均线,却在某一方面有专长的人,似乎总有特别的运气。”
“小红,你这是安慰我啊还是打击我,唉,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了,我现在就好像站在一片大沙漠里,”佳薇张开手臂形容一下,“那么大,无边无际,可是没有人告诉我朝那个方向走才有绿洲,只要有人给我指个方向,哪怕路途再遥远,我也勇气走到目的地,可是,现在我一点儿方向感都没有。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
“你有这么好的词,干嘛不写在剧本里,别感慨了,要么去工作,要么去睡觉。”小红站起身,伸着懒腰,“唉,我怎么又喝咖啡,不知道一会儿睡不睡得着,你把稿件整理一下,我明天去送到公司里。”
“是,我知道了。”佳薇拖着长声,用韩语回答她。
当佳薇安安稳稳的躺在许久不曾谋面的床上,心里又期待又紧张,期待的是也许在梦里又能见到那个人,紧张的是怕自己太累,睡的太沉,而忘记做梦。
初秋的早晨,空气中已经带着一点点凉气,佳薇靠在窗台边上,享受着难得的放松。剧本已经送去两三天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第四集的剧本正在创作之中。佳薇感到一种疲乏,不仅是工作上的劳累,而是创作热情在一点点的减退。今天天气晴好,盛夏的热气也渐渐消退,佳薇和小红两个人商量,反正剧本的创作也不着急了,趁着小红还有两天假期,好好玩玩。今天的计划是先逛东大门,下午是明洞,晚上是梨花大学附近的夜市。佳薇和小红都把手机调了静音,今天无论是谁,都不能影响两个人难得的shoppingday。
东大门真是热闹,各种国际国内各色品牌包包、化妆品的店铺林立街道两侧,但凡佳薇知道的品牌,都在这里可以找到。但最吸引佳薇的还是各色不知名的小店,衣食住行,只要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东西,只要有耐心,你都可以在这里淘到。还有各种奇怪的小物件,精巧的、怪异的、可爱的,看花了两个人的眼睛。出门之前小红叫佳薇穿双平底鞋,佳薇觉得自己个子矮,非要穿了一双高跟的黑色镶钻凉鞋,配了白纱的裙子,好看是好看,连着逛了三个小时后,佳薇后悔不迭,脚腕处隐隐作痛,脚跟更是像踩在钉子上,每走一步就痛不欲生。两个人找到一家小小的冷饮店,停下来歇脚。佳薇一边揉着脚跟,一边叫痛,小红更是生气,“你不是说你穿着高跟鞋连续逛过八小时么?这才不到一半呢,你就受不了了,你是吹牛吧。”
“哦,疼死了,亲爱的,我真不是吹牛,不过那件事发生在七年前,也就你姐姐我上大一的时候,那时候我才20岁,现在我都27了,现在都是老胳膊老腿了,怎可同日而语。”
“你总有理由,怎么说都说不过你。”小红整理一下买的衣服饰品,对佳薇嘱咐道,“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下洗手间。然后我带你吃鱼籽汤泡饭,超级好吃的。你这里老老实实的坐着,不要看见那个帅哥就跟着人走了,听见没有?”
“好啦,快去,我又不是小孩子。”
佳薇吸着果汁,瞄着街边的人群。一会儿,小红一边低头摆弄着手机,一边走了回来。一坐下,就问佳薇,“你看你手机了么?我这边有好多未接来电,有DHS的,还有全导演的。”
佳薇从包包里翻出手机,哇,七个未接来电,来韩国以后还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有人缘呢。往下翻了翻,有金导演、全导演、白秘书,还有金英兰的电话,嗯,金英兰,好久没联系了。
“怎么样,给你打电话了么,我们应该给谁先回?”
“全导演那里不用理他,金导演那里,嗯,也等等,先给白秘书回电话,问问她是什么事。”
小红接通电话,和白秘书简单的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朴社长要咱们到公司去,谈谈合约的事。”小红看着佳薇,眼睛眨了眨,“想笑就笑吧,别憋出内伤来。”
佳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颗心始终悬在那里,现在终于可以恢复原位了。“还笑呢,都快哭出来了,我原来总以为自己是世外高人,荣辱不惊,现在看来我也是凡人一个。”
“你不仅凡人,你还烦人呢,怎么样,你的脚能走路么?咱们得走老远才能到地铁站呢。”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DHS的会议室里。白秘书奉上咖啡以后,就转身的出去了,把两个人丢在会议室里。几分钟后,朴社长进来,一如既往的无可挑剔的举止,带着无可言语优越感的语气,刻薄冰冷的脸,敷了一层虚伪的笑容,而最抿成一线的嘴角如锋利的刀尖,闪着冷光,似乎压抑着满腔怒火。
这是为什么,佳薇仔细又观察一下他的表情,没错,他坚硬的面部肌肉线条吐露出他正在盛怒之中,为什么他要在这么生气的时候和我签合同,有谁强迫他么,金导演?好像金导演不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那还有谁,金英兰?
“李作家,我们又见面了。”
废话,不是你让我来的么,装什么偶遇,佳薇腹诽。
“我和评审团的专家们拜读了李作家的作品,深深的为李作家的才华折服,李作家虽然是第一次写剧本,但是剧本写的很有深度,对话流畅,故事又很有意思,同资深作家的水平不相上下。”
“朴社长过誉了,今天您叫我到公司来,是要谈合约的事么?”佳薇到底年轻,看朴社长说了一堆吹捧的话,只字不提合约的事,只好自己提出来。
“呵呵,请您过来确实是要谈合约的事,您知道,我们公司爱才心切,像您这样的人才绝不能错过,只不过,在技术操作上,有一个小小的难题,”朴社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按规定,我们要有四集的剧本才能入选,您只交了三集的剧本,按理说,不应该参加评选,但是有金导演推荐,我们才把您的作品纳入评选范围,您的作品虽然优秀,但是不符合参评的标准,当然,一个优秀的作品,有时候只要一个开头,就能看出作者的功力,可比赛还是有比赛规则,如果把您的作品列为最后入选的作品,参赛的作家们会对这次选拔的公平性产生质疑,对我们公司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Tnnd,你们公司内定剧本的事,都弄的天下皆知了,还好意思谈信誉?佳薇心里圈圈叉叉骂了一通,才面露笑容的问朴社长,“您看,这是我的不对,没有在规定时间完成剧本,那您有什么其他的建议么?”
“啊,为了这件事我思考了好久,”朴社长的用食指刮着下巴,眼睛紧紧盯着佳薇的脸,“最后想出一个办法,我们不要把您的这个剧本列入参赛作品,您也不是参赛的作家,我们作为公司培养的对象,先签一个一年的临时合同,等过一段时间,再签正式合同,您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