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晚上19点21分,姚博闻将从楼下小卖部买回来的一桶康师傅方便面的封口撕开,正想去接饮水机里的开水泡面吃,忽然门外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
他以为是房东来收水电费,过去开了房门。但来客并非房东,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那妇人身穿一身黑色套裙,虽然已经不太年轻,但身材保持得很好,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你就是姚博闻吧?”中年妇人问道。
“我是……请问你找谁?”
“不好意思,我姓陆,在成都XX水泥厂上班,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什么事情?”
“是关于电话的事情,这个说来话长,我能进屋说吗?”
姚博闻一听是关于电话的事情,立即警觉起来,迟疑一下,才说道:“进屋坐吧。”
陆欣走进屋去,扫视了一遍屋里的环境,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坐下来。
姚博闻拿起那桶方便面,蹲到饮水机前面接开水。
陆欣正在打量屋子,看到李明智的房间时,她的视线停住了。
她注视了一小会,才发现姚博闻正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冲他微笑一下。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情况?”
“你先吃面吧。”
“没关系,边吃边说。”
陆欣沉吟一下,说道:“我听说就在十天以前,你的一个同学,也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李明智,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发作而死去?”
“有这回事。你是他的什么人?是他的……妈妈?”
“不是,我是他妈妈的一个同学。”
“哦。”
“我特意从成都坐火车过来,就是想问一些关于他打电话的事情。我听到别人讲,李明智在出事前的半个月里,一直在跟一个女孩子通电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姚博闻停下吃面的动作,怀疑地问道。
“因为一些原因,我想问一问关于那个女孩子的情况。”
“对不起,我连你的用意都不清楚,所以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陆欣见他对自己有很高的警惕心,犹豫一下,终于说道:“直说吧:我的儿子名叫陆政文,是成都XX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三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死了。”
“哦!”
陆欣接道:“听他的班主任老师讲,他死前大约半个月时间里,也曾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在通电话,并且跟李明智一样,出事那晚因为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出门去后,就发生了意外。奇怪的是:事后去移动公司查询电话记录时,却查不到那个电话……”
听她说完了陆政文与那个神秘女孩子的故事后,姚博闻对她完全没了戒心。同情地沉默一阵,说道:“难怪你要来找我,你一定认为跟你儿子通过电话的女孩子,跟那个与李明智通电话的女孩子是同一个人?”
“是呀,我就是抱着这种怀疑,所以专程来这儿问你,希望你能看在一个母亲爱儿子的份上,对我说实话。”
姚博闻点点头,“从你说的情况看来,确实有些相似,不过也不能肯定就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我觉得这两起事件虽然听起来有点……有点怪,但是都是意外,就算他们出事前真的是去见那个女孩子,也不能说就是被……那个女孩子害了。”
陆欣不置可否地沉默小会,忽然问道:“你跟李明智一直住在同一套房屋内,他们又通了半个多月的电话,你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中学生。”见对方一脸失望,他有些不忍心,沉吟一会,终于说道:“其实我跟她通过一次电话。”
“啊,能说说你们的通话内容吗?”
姚博闻苦笑道:“其实对你一点没帮助,因为她没有跟我聊天,只是追问我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陆欣全身一震:“你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不是,我是通过话机的回拨键打通的电话。”于是将那晚李明智去成都后,自己通过回拨键,打通那个女孩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欣听后激动地问道:“既然能回拨,就应该能查出她的电话号码吧?”
姚博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沉吟一会,忽道:“其实我这几天也正为此事感到奇怪。”
“为什么?”
“现在她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回拨过去,电话里提示是个空号!”
“空号?”陆欣惊奇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那个女孩本来每晚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但李明智死后,连续三天她都没有打电话,我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又按下了座机的回拨键,结果让我意外的是,电话里竟提示那是一个空号!”
“那你为何不去报案?”
“报案?我为什么要报案?就算李明智出事那晚是去见那个女孩,但他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又不是被人杀死的。我猜测那个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担心公安局查出她的号码,所以拆机了吧。”
陆欣理解地点点头,问道:“我能看看那部电话吗?”
“当然可以。”
两人起身走进李明智的房间里,姚博闻开了床头的台灯,指着床边的电话说:“就是这部电话。”
那是一部很普通的黑色的爱立信电话。
姚博闻迟疑着说道:“因为对方号码不显示,所以电话上面查不到那个号码的记录。不过,还是有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
“你自己看吧。”
姚博闻帮忙翻查话机里储存的来话记录,果然,电话的水晶显示屏是一片空白。
陆欣不解地看着空白的显示屏问道:“你说有痕迹,但我看不出……”
姚博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按着来话查询键。过了小会,话机上面显示出了一个手机号码:135XXXXXX
陆欣惊奇地看着这个手机号码,问道:“这是谁的号码?”
“这是李明智的手机号码。”他又解释说:“这是李明智打进来找我的。”
“哦。”
姚博闻又往前按了一会,又出现几条来电记录,上面显示的号码有几个是李明智的手机号码,有几个是座机号码,另外也有一个不知是谁的手机号码。
姚博闻停止了按键,说:“这些号码都没有问题,全是电信公司的座机号码,那个手机号码是我的。”
“哦!那你刚才说的痕迹是指……?”
姚博闻苦笑一下,“你还没看明白吗?”他又往回查询,翻过几条记录后,显示屏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姚博闻不管,继续按下去,结果后面一直是空白。
陆欣看了一会,忽然有悟:“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那个号码虽然不能显示出来,却有位置留下!”
“对,我也是查了好几遍,才突然明白这一点的!”
陆欣激动道:“那你试试看,还能回拨吗?”
姚博闻按下回拨键,扬声器里嘟嘟嘟嘟地响了几声后,电话里传出了电脑合成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尚未启用,请查询后再拨。”
陆欣有些不甘心,自己又试了一次,结果一样。
她很失望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查到她的电话号码了吗?”
姚博闻苦笑一下,“可能是这样。”
3
陆欣乘坐当晚23点22分的火车回到了成都。
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她本想给老同学杜萍打电话,向她讲述这次去Z市的经过,并与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但看时间太晚,犹豫一会,终于忍住了。
上高中时,她和杜萍、陶春是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就像穿了一条连裆裤一样,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高中毕业后,三人都没考上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大学不像现在这样多,所以考大学要比现在困难得多。她们班里一共六十名同学,只有三个人考上了大学。
其他五十七位,都成了这三位同学的“陪读”。
耗费三年青春时光,结果只是混到一张现在看来毫无用处的高中毕业证。
不少同学并不甘心“陪读”命运,或者害怕承认自己学生时代的结束,有的选择了复读,有的通过成人高考,走进大学的校门。
但大半同学则被迫接受了学生时代结束的事实,带着忐忑的心情,闯入了社会。
陶春就是第一批步入社会的同学之一。不过,她的步伐比其他同学走得更急,高中毕业不到两年,就结婚了!
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的男人。
今天看来,一个女孩子嫁给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很正常,甚至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但在那个年代,却有点奇怪。
在涉世未深的同学们眼里,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能正因为此,陶春自觉有些难于见人,主动跟同学们拉开了距离,甚至连自己的婚礼,也没有邀请同学们。
当年形影不离的三姐妹从此散了,陆欣最要好的同学加朋友,只有杜萍了。
韶光易逝,转眼便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的青春少艾,如今都已成半老徐娘。陆欣、杜萍两人虽然仍保留了友谊,但毕竟已不再是花季少女,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来往没从前多了。
不过,两人还是时常保持电话联系,生活中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习惯找对方倾述和商量。
陆欣在沙发里休息了一会,正想去冲个凉,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正是杜萍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按下接听键。
“喂,回家了吧,怎么不打个电话来?”
“我本想给你打,但看时间太晚了,所以……”
“唉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陆欣将经过讲了一遍。杜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你呢?”
杜萍不答反问道:“姚博闻通过电话的回拨键,打通了那个女生的电话,但那个女生却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非常冷淡地挂断了电话?”
“是这样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杜萍沉吟道:“没什么,只是……跟我想像的有点不一样。”
“跟你想像的不一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那个女生,是个很喜欢电话聊天的女生,别人不认识她,她也要打电话去聊天,为何有人主动给她打电话,她又不聊呢?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两人沉默了一会,杜萍忽然说道:“陆欣,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陆欣听她语气有些激动,忙问:“什么事情?”
杜萍:“那件事情是在电视上面看到的,还是在报纸上面看到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清楚算了,你只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杜萍又想了小会,才说道:“事情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的一个电视谈话节目录制现场,当期节目所邀请的佳宾是这个国家总统的女儿,节目主持人要这个女儿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给她的总统父亲打一个电话。本来这只是主持人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哪知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一位很神奇的电视观众,听到那个女儿拨打电话时的那一串按键音后,居然知道了那个总统的手机号码!结果造成了总统号码泄密事件!”
陆欣心中一震,“这事是真的吗?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通过电话的拨号音,能听出拨打的是什么电话号码?”
“其实这件事并不怪,我记得那个电视或者报纸,对此有个解释:听专家说,话机的每一个数字按键,发出的音频声音都有区别,就像音乐里的哆来咪发唆啦希哆一样,是不同的,所以有一些有特殊本领的人,能通过辨别音频声音,而听出别人所拨电话的号码。”
陆欣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杜萍,你说我们中国会不会也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啊!――”
陆欣听杜萍在电话里忽然尖叫一声,吃了一惊,忙呼唤她:“杜萍!”
杜萍没有回答。
陆欣更加紧张,连声呼叫:“杜萍!杜萍!”
杜萍仍没有回答。陆欣正自惊异不安,忽听见杜萍在电话那边对人说话:“把我吓死了!你在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去睡觉,电灯也不开,鬼鬼崇崇地藏在门外偷听电话,差点把你妈吓死了!”
陆欣轻吁口气,“原来是田敏在偷听她妈打电话!”
只听电话那边杜萍继续数落女儿:“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不声不响地站在黑洞洞的门外面,偷听别人打电话,你想把妈吓死吗?”
田敏没有出声。
陆欣正不知要不要挂电话,电话那边又传来杜萍的声音:“陆欣,今天太晚了,你又刚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也累了,就说到这儿吧,我们明天再联系。”
陆欣知道她心情被女儿影响了,不好多说,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