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哥哥！”
幕布还没完全拉上，谢幕鞠躬身子尚未完全直起的卡莱尔就被人结结实实扑了个满怀。
自然，敢这么直接扑上《寻》世界最圣洁高贵的歌手的人，除了青梵，整个扶风城不做他想。
含笑将他揽在怀里，一边顺手阻止了眼睛冒火的月见浅雨想要抬手拎人的动作，独角兽幻化成的绝美青年一手温柔地抚着少年的背，嘴里低低地哼唱起一首咒文似的含糊歌谣。
灰色的眸子里闪烁出一道精光，修伊司很温雅有礼地向渐渐围拢的好奇的剧团成员欠身行礼，一边带着三人向表演棚后面他们的帐篷走去。
“可以说了，青梵。”进入帐篷修伊司立刻释放了魔法结界，月见浅雨也一改人前的冲动，脸上满是沉静肃然的表情。
看了两人一眼，青梵从卡莱尔怀里探出了头，细声细气地道，“苍羽说的风灵传来的消息，有人追查关于灰衣魔法师的事情，但感觉上不像是蒙特戈尔的手下——月亮公主在三天前秘密离开日月公国首都朝阳城，听说正向西云大陆来。”
修伊司顿时皱起了眉。
“居然追了出来，这位公主倒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月见浅雨轻笑起来，“可是从东炎到西云路途遥远，就算她是NPC，但为了顾忌到游戏平衡还有她身份的不被识破，不走上十天十五天是没办法到这里的吧？”
修伊司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月见浅雨笑得温文，“而且，这位公主是如此受人欢迎，《寻》世界里拥有无数的追求者，相信这些追求者当中真心希望她获得幸福的一定不在少数。任何一个男人，想让自己喜爱的女人获得幸福，一定都是不惜余力的吧？”
“所以，明天最后一场加演可以来一点特别的，比如……《美神颂歌》？”修伊司也微笑起来，“赞美常非创造出如此美丽的世界、如此美丽的生灵。”
圆圆的紫色眼睛在修伊司和月见浅雨身上转来转去，“喂，你们……”
所谓狼狈为奸，大概就是这样：充分利用魅力——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反正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月亮公主的魅力任人都无法拒绝，那帮跟着她到处跑的崇拜者们一定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为了让自己成为她的幸福而多多努力吧？只是，一直都知道修的聪明，但是初见面时柔和温怯的月见浅雨变成现在的狡猾奸诈，虽然自己是非常清楚这不过是他的本质流露，但心里无论怎么说都还是有点适应不良……（苍羽：你也没差多少……）
眼珠转了转，“还有，北冥大陆的柯西索斯城城主最近病倒了。”满意地看到月见浅雨顿时发白的脸色，青梵一脸无辜地继续说道，“好像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不过似乎已经有人解开了的样子。顺便，南铉大陆头号贵公子曼宁追求‘火仙子’花弄影终于成功，据说已经在商讨婚礼事宜，大约会在半个月内进行公证……”
“那么远的事情，与我们眼下的处境无关吧？”恢复了正常的月见浅雨脸色渐渐开始发青。
“可这些都是风灵传过来的四方大陆最重要的消息啊！”瞪着一双紫色园眼，青梵振振有辞。柯西索斯的城主大人，反正这是两个人的秘密，不怕“小月月”不低头——人不犯我我不一定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定重重还击，这可是自己一向奉行的基本原则。
虽然有些奇怪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但修伊司还是决定忽略：“虽然暂时不担心月亮公主的事情，但是扶风城还是不能再多呆了——青梵，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点头，“明天演出完就走？”
“是，已经和孟菲斯说好了。”
紫色的眸子里顿时流露出无比稀奇的神采，“那头狐狸居然会肯放人？”
修伊司忍不住微笑起来，“所以要去再确定一下。月，一起去。”说着便将人从帐篷里拉走。
一时，帐篷里只留下了两个“人”。
※
金色的眸子凝视着青梵，卡莱尔的表情益发温柔。
“真是瞒不过你呢，卡莱尔。”身边只有卡莱尔的时候习惯用精灵语和他交流，青梵显得有些意兴缺缺。“明明和你契约的是修，为什么总是你第一个知道我的心思？”
独角兽幻化成的美貌青年微微笑了，“因为，大人是具有着幻族血统的幻魔族啊。当大人将生命分享的时候，卡莱尔就非常荣幸地获得了感知大人心情的权力。”
“喂，你没有开玩笑吧！”青梵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在告诉我你可以把我的心思看光光吧！”
“请不要惊慌。感受情绪波动本来就是高级智能体的能力之一，对于卡莱尔而言大人是特定的具有强烈感受对象。”
平稳而优美的声音顿时安抚少年。
“青梵大人急于离开，是担心月亮公主的事情有变吗？”
“卡莱尔，我并不是对一个女人感到害怕。”而是她即将到来这个消息带给自己的一种危机的预感。虽然很清楚她是不可能以NPC身份进行游戏空间任意两点的瞬移的，但是月见说到“没有十天走不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产生的那种异常强烈的怀疑和反对，让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卡莱尔温柔的金眸看着他，“青梵大人，虽然说不出什么请不要担心的话，但是预感本身是奇妙的。它展现的是事情的可能，但同时也是人们心底所想之事的强烈反应。作为体察着天地间变化，感受圣帝留存于这个世界的心意，独角兽的预感也是源自于它们已然知晓的他人和自身命运的力量。而且，修伊司大人和月见浅雨大人都是很知道事情懂得分寸的人。有他们和大人在一起，是可以让人放心的。”
“卡莱尔。”
“是的，我的大人。”
“总是感觉要出什么大事的样子。”从宠物篮里唤出白虎抱在手里，一下一下抚mo着那柔软的毛皮稳定心绪，青梵紫色的圆眸渐渐闪动出若有所悟的光彩，“会是和游戏开放的噬魂枭诱导术有关吗？”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超出了卡莱尔的所知范围，但他同样很清楚青梵并没有指望他作出回答。和不知什么时候蹲到青梵肩头的苍羽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同样的茫然不知，卡莱尔不由微笑了。
“算啦！与其像现在这样想破脑袋也弄不清楚，还不如明天表演结束后就催大家早早起身——绝对不让孟菲斯那头狐狸抓到任何机会拖延哪怕一点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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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的烦恼，和帐篷外月见浅雨的烦恼显然完全不同。
“柯西索斯城主出云伯爵，就是月见樗音吧？”
虽然是问句，修伊司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月见浅雨身子一跳，“你知道？”
“《寻》聚集了联盟太多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不能不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消息。月见是影响着东联盟事务的六大世家之一，执掌者在游戏当中扮演的角色不可能被忽视。”
“他无论到了哪里都非常出色……和影子的我是完全不同的。”轻轻叹一口气，“这么多年的习惯，就算对所谓家庭的温暖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着这个家的一切，尤其是他的一举一动。很愚蠢的行为和心情吧？”
“如果我有一个这样关心着自己的弟弟，我会诚心地感激世界上可能存在过的宗教里提及的一切神明。”
“虽然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说法……无论如何，谢谢。”月见微微一笑，但随即敛起笑容，“火戎草的事情你怎么看，修？”
知道他的心思，修伊司很自然地跟着他转变话题，“《寻》的原始世界被建立得非常完美，无论是魔法还是其他设定都严谨缜密并且十分丰富。但是加入玩家之后，这种原始的自然平衡就被破坏掉了。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无法遏止的yu望和征服这个世界的渴求，在游戏里面越来越明显；还有因为游戏对现实的过分拟真，让一些人产生的在这个所谓的第二世界里控制一切的念头。这些大约是游戏创作者早已想到的事情，但确实发生的速度却在他的预料之外。建城令任务、诱导术的出现，还有我触发的紫晶令箭的系统任务，仔细想起来，显然都是具有相当关联。”
看到月见浅雨脸上表情，修伊司猛然停住了口，一双灿若明星的灰色眼睛凝视着他，流露出询问的神气。
“果然是修伊司……我却没想那么多。”月见浅雨微微笑了一下，“或许紫晶令箭的任务确实比较早，但是建城任务对于目前实力在160级以上的玩家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游戏动力。诱导术是配合着建城任务来的，否则纯色系的高级兽怪根本不是现在玩家所能够触碰的。我记得，大约是在你冲破150级的时候系统开放了建城任务，但到现在为止，整个《寻》世界还没有人真正建立独立城邦，就是唯一的雷恩镇也都只是因为管理有方的缘故才从村发展到镇的等级。看看官方网站，就知道人们对这个现实有多不满。”
“如果没有个人领导的足够实力，没有团队彼此之间的高度配合，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建立起城邦的。”修伊司叹一口气，“大部分人都只看到了建城的困难，却不想一想城市建立起来之后的管理是什么样子。想要简单取代游戏三大公国和自由商会的统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月见浅雨微笑了，“所以，这才是《寻》费尽心机限制大家的根本。只是现在情况有点不同，就像你说的，因为过分真实的关系，联盟太多重要的力量都参与进来。这个时候开放诱导术的技能，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顿了一顿，“修，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事情真正把握到自己手里？这样就算三大公国一齐发下通缉令，你也可以有足够的力量与他们对抗。”
修伊司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样就真的不再是游戏了。”
“最真实的第二世界——这是《寻》的标题。既然站到这个舞台上，既然有这个绝对的能力，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毕竟，你从来就没有真的将一切只当成一场游戏。”
“可是……青梵不会希望变成那样的。”
一句话让两个人陷入沉默。
满值的智力、满值的精神、满值的感知，意味着他绝对不是如他表面上的天真少年。但对于游戏中如出一辙的现实世界的争夺，他从来都只是清清浅浅的一笑而已。和两只奇异的宠物嬉闹，跟卡莱尔撒娇，每天想着吃喝玩闹，惹出一屁股让人哭笑不得的鸡飞狗跳逼得旁边的人跟着头痛奔忙，明知道修伊司和月见浅雨各自真实身份代表的是无数麻烦也自然相处玩得不亦乐乎——这才是青梵的快乐，青梵的游戏；而这样的青梵，对于修伊司来说太过难得，也太过重要——就算知道他对自己隐瞒了太多东西，也不由自主要将这样的青梵牢牢抓在手里放在身边。
“修，也许……我们都该赌一赌自己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