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斯特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在很久以前,这里的绅士们都头戴卷曲的假发,腰间佩带着宝剑,身上穿着华美的制服。这些制服的下摆装饰着漂亮的花穗,袖口和领口上装饰着美丽烦琐的花边,宽松的灯笼衣袖样式美观,而套在上衣里面的是用上等的缎面缝制的丝绒背心,背心的腰部配着金色缎带,非常好看。
在这座古城里,居住着一位老裁缝,他就会做这样的绅士服。
老裁缝的店铺开在格罗斯特城一个名叫西门街的地方,店铺很小,他的工作台就在窗台旁边。每天从清早一直到黄昏,老裁缝就坐在工作台前不停地缝缝补补着。这是一个非常勤恳的老裁缝,每天天刚一微微亮,他就已经坐在工作台前了,面对着各式各样的布料、绸缎,他耐心细致地将每一部分拼合在一起,再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缝好。
在格罗斯特城的老裁缝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穿的衣服非常考究。服装面料不仅多种多样,而且每一种面料都有一个奇特的名称,这些面料价格非常昂贵。
虽然老裁缝为绅士们或者居住在附近的邻居们缝制出一件件精美的服装,但是他自己却穿着一件极其破旧的衣服,过着贫穷的日子。贫穷的生活让这位老裁缝显得更加苍老了,他面容憔悴,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长期的缝纫活儿把他的手指变得僵硬而弯曲。
老裁缝的裁剪技术非常高超,他裁剪出的外套衣料从不会有任何的浪费,因为他总能根据衣服的大小或者图案的样式来利用布料。在他的工作台上,随处可见一些花色各异的碎布片、布头,而每当老裁缝随便拿起一小块花布,他总是一边打量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块布实在太小了,给小老鼠做件背心倒不错。”
不久,圣诞节即将来临。每当这个时候,户外的天气总是非常寒冷。这几天,老裁缝正坐在工作台前,为格罗斯特市长赶制着一套结婚穿的礼服。这套礼服由外套和背心组成,其中外套是用樱桃红色的丝绸面料做的,上面缀满了美丽的玫瑰花和紫罗兰;而套在里面的背心是用乳黄色的柔软锦缎做的,上面装饰着一层透明的薄纱,背心的衣襟镶嵌着绿丝绒滚边。
老裁缝戴着老花镜,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块衣料,他忙碌着,将衣服的各个部分小心地安排好。他拿着尺子在那些丝绸上量着,接着又拿起带有花纹的装饰衣料对着灯光照来照去,观察着、比较着,直到他感到非常满意了,才拿起剪刀开始裁剪起来。
“嗯,这块布料不够宽,需要斜着剪。”老裁缝一边剪着一边自言自语,“这块太窄了,给老鼠做个披肩正合适,或者做个缎带什么的,唉,这只够给小老鼠做衣服!”
门外下起了雪,片片雪花飘落在了裁缝店的玻璃窗上,使屋内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昏暗。这时,老裁缝已将衣服的正面、反面、衣领、衣袖等部分都一一裁剪好了,然后等第二天再将它们缝合在一起。一天的忙碌终于完成了,老裁缝将这些裁剪好的丝绸、锦缎、缎带都平铺在了工作台上,
然后疲惫地伸了伸胳膊。
这套礼服的制作工艺是非常讲究的,外套一共由十二片组成,而衬里是用精美的黄色平纹丝绸做的;背心有四片,上面的扣眼儿是用樱桃红丝线钩边制成。当然还包括衣领、袖口、口袋、花边,还有制作纽扣所需要的布片,一切也已准备齐全。
老裁缝再一次看了看工作台,所有的布片都按照各自的位置平整地铺在那里,尺寸大小足够,唯一缺少的地方就是还差一缕樱桃红丝线,用来给背心扣眼儿钩边。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老裁缝决定等明天一早就赶过来将衣服缝好,当然还会带过来一缕樱桃红丝线,他是不会忘的。他心想着,慢慢地走出了店铺,将外面的窗户关严,把店门锁好,将钥匙牢牢地装进上衣口袋,向家里走去。这里只是老裁缝工作的地方,而他的家则在另一个地方。
在格罗斯特城里,所有的古老房屋的木板墙后面,是小老鼠们的天堂。那里不仅有小老鼠们专用的楼梯和秘密暗门,还有四通八达的通道,供老鼠们自由出入。所以,老鼠们可以在任何时候自由地挨家挨户地拜访,他们根本不用走街串巷就可以走遍整个格罗斯特城的每个角落。所以,在每个夜晚,当老裁缝在家里熟睡的时候,这些小老鼠便趁机进入他的店铺,在里面自由活动。棕色的小老鼠们非常喜欢住在店铺里,因为这里不仅没有人阻碍他们活动,而且进出根本用不着钥匙。
老裁缝趁着夜色在雪地里步履蹒跚地走着,他的家居住在格林学院附近,就在学院的校门旁边。那里的房间都是狭小的,贫穷的老裁缝租下了其中一间的厨房,那里便是他的家。
陪伴着老裁缝的还有一只猫,老裁缝常常叫他“辛普金”。当老裁缝全天都待在裁缝店里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辛普金了。不过,辛普金并不孤独,因为这里也会有小老鼠们的光临。但是辛普金可没有好看的花布或绸缎送给小老鼠们做外套。
“喵呜——”每当老裁缝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家门时,辛普金就会这样叫一声来迎接他。
老裁缝看着小猫说:“辛普金,我们不久就会交好运了,可是我现在很累。我这儿还有四个便士,这是我们仅有的四个便士了。你拿上它们,再带上一个瓦罐,去买一便士的面包、一便士的牛奶、一便士的香肠回来。还有,辛普金,你用剩下的最后一个便士给我买一缕樱桃红丝线,千万要记住。不要把最后那一个便士弄丢,不然我们就没希望了。现在我就剩下全身这点儿皮包骨头了,可是做衣服的丝线还差一缕。”
“喵呜——”辛普金叫了一声,听话地回应着老裁缝。他带着四个便士和一个瓦罐出了家门,在夜幕中走远。
老裁缝累得几乎快要病倒了,他坐在壁炉旁,自言自语地说起了那件精美的礼服。“我不久就要发财了,布料是斜着剪的。圣诞节的那天早上,格罗斯特市长就要结婚了,他定做了一件外套和一件绣花背心,要用黄色的丝绸做衬里……黄色丝绸的尺寸倒是足够,可是剩下的布头连给老鼠做一件背心都不够……”
老裁缝正独自想着,忽然被一阵响声打断了,他停下了沉思,起身寻找声音来自哪里。这时,又有几声响动传来,“咚咚,咚咚——咚咚”,
在厨房另一头的碗柜里有响动!
“什么声音?怎么回事?”老裁缝纳闷地朝着碗柜走过去。碗柜里摆放着瓦罐、瓷壶和几只带有柳叶装饰图案的碟子,另外还有一些小茶杯。
老裁缝悄悄地站在碗柜旁,细细地听着,他的两眼在镜片后面紧盯着碗柜。这时,一阵古怪又细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咚咚——咚咚。”这一次老裁缝发现了秘密,原来这声音是从那些小茶杯下面发出来的。
“多奇怪啊!”老裁缝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一个倒扣着的小茶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老鼠跳了出来,他站在老裁缝面前,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接着,小老鼠快速地跳下碗柜,逃到了木板墙的后面,不见了踪影。
老裁缝又回到壁炉旁坐下来,一边烘烤着他那瘦弱的双手,一边继续沉思着他的礼服。“嗯,外套要用樱桃红色的丝绸来做,上面那些玫瑰花要用精美的绣线在绷子上一线一线地绣才漂亮!我只给了辛普金最后的那一点儿钱,这么做对吗?背心的扣眼儿也需要樱桃红丝线来钩边的。”
“咚咚——咚咚。”碗柜那边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声。老裁缝的思路又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老裁缝说着走过去,将另一个倒扣的小茶杯翻了过来。又有一只小老鼠从茶杯底下走出来,他也向老裁缝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碗柜里响起了更多的细微的响动声,这些响动声此起彼伏,就像一个小小的鼓乐队一样打着节奏地相互呼应,汇集在一起,又像那残缺不堪的百叶窗上爬着的一群小甲虫。“咚咚——咚咚——咚咚——”老裁缝将所有倒扣着的茶杯、碗碟都翻了过来,顿时,从茶杯、碗碟甚至水盆下面,小老鼠们一只跟着一只走出来。小老鼠们看了看老裁缝,然后跳下碗柜,逃进了木板墙后面。
老裁缝回到壁炉旁坐下,难过地想:“一共二十一个扣眼儿,都要用樱桃红丝线钩边,星期六中午就得全部做完,现在已经是星期二的晚上了。那些小老鼠都是辛普金关押的猎物,留作备用的美餐,而我却把小老鼠们都放走了,我这么做对吗?唉,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我的樱桃红丝线不够了。”
就在老裁缝发愁地思考着的时候,那些被放走的小老鼠又回来了。他们在一旁认真地聆听着老裁缝的自言自语,留心着听那件奇怪礼服的样式,然后互相小声地谈论着什么,其中一只小老鼠说到了关于上衣的丝绸衬里,而另一只小老鼠好像在商量着自己的披肩的事。
忽然,这群小老鼠又一下子四散开来,全都钻进了木板墙下面的通道里。他们排着队,一边互相召唤着,一边叫着,穿过了千家万户。当辛普金带着一瓦罐牛奶回到家中的时候,房间里已经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了。
辛普金买完东西赶回来了,他推开房门,进了厨房,同时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喵呜”,就像任何一只猫生气发怒时那样。他最讨厌下雪了,这趟出门,外面的雪花不但灌满了他的衣领,弄得脖子冰凉冰凉的,而且雪花在风的帮助下直往耳朵里钻,这让辛普金非常不舒服。
辛普金把买来的面包和香肠往碗柜上一放,然后使劲地吸了吸鼻子。“辛普金,我的樱桃红丝线呢?”老裁缝问道。
这时辛普金正高高地举着装有牛奶的瓦罐,准备放在碗柜的最上层,忽然,他看到碗柜上的小茶杯和碗碟都被翻了过来,脸上充满了疑惑的表情。本来那群肥胖的小老鼠是留作他的晚餐的,这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全都不见了?
“辛普金,我的樱桃红丝线买了吗?”老裁缝又问了一次。
谁知小猫辛普金看了一眼老裁缝,嘴里吐出一口唾沫,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愤怒的“喵呜”声。他看了看口袋里的那缕樱桃红丝线,将它丢进了茶壶里,默默地走开了。如果辛普金会说出像人类一样的语言,他肯定会生气地反问老裁缝:“我的老鼠呢?”
“唉,看来我们没有希望了!”老裁缝发出一声哀伤的叹息,躺到了床上。
辛普金整个晚上都在搜寻着那群来之不易的猎物,他走遍了厨房的每个角落,翻遍了整个碗柜,检查了所有的茶杯、碗碟和水盆,甚至每一寸木板墙的缝隙都不放过,连他自己放樱桃红丝线的茶壶也看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根本没有一只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