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原来红发老祖接了峨眉请柬,本想亲身前去参与盛会。因闻妖尸谷辰元神漏网以后,新近又遁入南疆蚩尤山一带极隐僻之处潜伏。自己自从三仙二老火炼绿袍老妖以后,准备在南疆独创宗教,大开门户,已将各处洞府连同众门人修道之所一齐打通,方圆有数千里地面,恐远游峨眉无人坐镇,妖尸谷辰前来侵犯。师徒商量,决计自身不往,只选了十二个道行较高的门人前去送礼观光。偏巧那去的十二弟子中,为首一个名叫雷抓子,除了姚开江、洪长豹外,就数他多得红发老祖传授。只是生性好色,每每背了红发老祖,借着出山采药之便,结识了好些异派中的妖妇淫娃。他在红发老祖门下的职司,是监守宝库和采药、生火三事,手里边管领着九山十八洞的炉鼎神灶。蒲妙妙备知底细,心存叵测,格外和他结纳,以备向他借用,因此两下里私交最为深厚。雷抓子恋奸心热,却不过情面,竟不顾师父怪罪,偷偷将一座五行神火炉鼎,借与蒲妙妙去炼宝物丹药。雷抓子知道南疆异派本不禁忌男女情欲,结识的妖妇,又均出于自愿,并未为恶人间,即使被师父知道,也不过申斥几句。

只是那五行炉鼎乃师父当年得道时第一座炼丹炼宝的炉鼎,平时最为珍爱。起初因蒲妙妙再三恳求商借,别的炉鼎均甚庞大,只这座最小,便于搬动,以为略用即可送还。谁知蒲妙妙姑媳二人鼎到了手,炼完丹药,又炼法宝,源源不绝,久借不归。每次向其索要,总是以婉词媚态相却,当时不忍翻脸索鼎,一直延了两三年工夫。前些日忽听师父说起,不久便要取出应用。偏巧红发老祖近来又未派他出门,更不便假手别的同门去要。惟恐事情败露,监守自盗,罪必不小,枉自焦急了多日。好容易盼到峨眉赴会,师父不去,只命他率众前往参与,正可趁此时机,绕道往崇明岛,抽空向蒲妙妙索要,私传开放宝库之法,叫她姑媳偷偷将那五行神火炉鼎送回原处。他只顾畏罪情虚,毫不计及利害,竟打算以开放宝库秘法传给外人,正中了蒲妙妙姑媳二人的诡计。如非英、云、易静三人斩尽杀绝,蒲妙妙姑媳相次伏诛,此法一传,蒲妙妙势必乘此机会,私开红发老祖宝库,将许多至宝重器全数盗走。那时雷抓子闻言,决不敢回转师门,被逼无奈,必与妖妇同流合污,投到妖尸谷辰门下,引狼入室。红发老祖损失了许多重要法宝,自难为敌,不必等到天劫降临,已早葬送在妖尸妖女之手了。闲话休提。

雷抓子欲令智昏,方在引为得计,先骗众同门,说有一好友,也往峨眉赴会,曾有同往之约,要众人绕道同去。及至行近崇明岛,又说无须多人同往,令大家在途中相候,只自己一人少去片时,约了那人,便即同去。众人明知他闹鬼,因师门规矩,尊卑之分素严,雷抓子从师最早,又奉命率领,谁也不敢违抗议论。正在商量何地降落,蒲妙妙已狼狈逃来。一见面首先告诉峨眉门下无故欺人,自己往紫云宫赴宴,并未招惹她们,被她们先使恶雕抓死侄儿,随后又斩尽杀绝,追到崇明岛,炸裂了洞府,杀了侄媳,末后将那座五行神火炉鼎毁去等语。蒲妙妙情知红发老祖现与峨眉通了声气,话不动人,雷抓子至多当时庇护,保全性命,决不肯轻易与来人抵敌。只顾絮叨诉苦,还仗着有这许多厉害帮手,敌人纵不看红发老祖情面,也伤害自己不了。谁知雷抓子因她屡次失信,好生不愿。又听到自己最爱的情人被杀,更加动容。及至听到宝鼎已毁,这一惊尤其非同小可,不由悔恨交集。仍以峨眉是友,不会一见面就骤然动手,方在喝问蒲妙妙失鼎底细,有无补救之策。

一个疏忽,忘了防御,英琼剑光又来得迅速异常,稍一不慎,便被波及。顾不得再救蒲妙妙,刚纵遁光避开,蒲妙妙业已尸横就地。这一来,越显得蒲妙妙所说峨眉门下横暴之言,一些不谬。当时急怒交加,也不暇再问青红皂白,便即动起手来。其实彼时只要一说姓名来历,轻云知是红发老祖门下,况且妖妇已死,决不与轻启仇怨,势必拦阻英琼,向对方说明经过。彼此同返峨眉,禀明师长,对那已失炉鼎想一补救之策。不但双方不致成仇,也不致事后红发老祖查出根由,痛恨雷抓子,逼得他受罪不过,怀恨在心,逃往妖尸谷辰门下,引狼入室,几乎闯出大祸,使数十万山民身家性命,连同数万里山林川泽膏腴之地,化为劫灰了。后来雷抓子见来人剑光厉害,再不速退,必无幸理,心恨敌人刺骨。左右要受师父重责,便把心一横,决计回转深山,给峨眉勾起仇怨。还恐来人不追,又在暗中伤了易静一下。恰巧三人一时不知轻重,追了前去。易静急于脱身,放出九烟丸,掩住敌人耳目,打了红发老祖一灭魔弹月弩。由此双方变友为敌,直到后来九仙聚会,再斩妖尸,由神驼乙休化解,方得言归于好。可是红发老祖门人已伤亡大半,而峨眉好些小辈同门也都受伤不浅了。

且说易静、英琼、轻云三人一见对方是红发老祖,无心冒犯,后悔已来不及。心想:“与其被他擒住受辱,还不如回山去自受处分要强得多。”女神婴易静,更仗着自己闯祸是在未拜师以前,或者不会受过,当时只顾脱身逞能,连用法宝伤了红发老祖和许多门人,并未计及日后利害轻重。及至三人驾遁光逃出老远,回顾没有追赶,大家略按遁光歇息时,易静才和英、云二人说起。轻云逃时匆促,尚不知此事,闻言大惊道:“易姊姊,你闯了大祸了!这红发老祖量小记仇,和本门好几位师长有交,掌教师尊此时还下帖请他。我们上门忤犯,乱子已是不小。单单逃回,还可说事前不知,他的门下又都未见过,见他们护庇妖妇,我们疑是同党。等到他本人出现,看出就里,他又那般凶恶,若被擒去,玷辱师门,不得不暂时抵御,以谋脱身之计。这一来,我们已经遁走,还回手用法宝伤他,他虽是异派旁门,总算是以下犯上,太说不过去。我想他如就此和本门为仇,不去峨眉,还较好一些。他如能隐忍,径去赴会,当着老幼各派群仙质问掌教师尊,诉说我们无状,姊姊这时还算外客,尚不妨事,我二人至幸,也得受一场责罚,岂非无趣?”

易静脸一红,尚未答言,英琼笑道:“周姊姊想是和大师姊常在一起,受了熏陶,潜移默化,无一件不是万般仔细,惟恐出错。天下事哪里怕得了许多?你只顾事事屈着自己说,却不想当时易姊姊如不施展法宝将他打伤,照若兰姊姊平时所说红发老祖的行径和法力,岂能不追我们?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赶上,擒了去,受他一场责辱,押着我们往峨眉一送,那时丢人多大?与其那般,还不如死呢。既然抵敌为的是脱身逃回,谁保得住动手不伤人?我们吃了亏,也还不是白吃么?”易静笑道:“毕竟李姊姊快人快语。师尊如果责罚,红发老祖乃我所伤,我一人领责便了。”轻云道:“我们既在一处,祸福与共,错已铸成,受责在所不计。不过昔日在黄山,闻得家师常说,目前五百年群仙劫运,掌教真人受长眉师祖大命,光大门户,身任艰难,非同小可。

一则因各派群仙修炼不易,格外成全;二则为了减少一些敌党阻力,凡是虽在异派旁门,并无大恶,或能改恶从善者,不是勉予结纳,便是加以度化诱导,使其自新。那红发老祖起初并非善类,因以前追云叟白师伯夫妇甫成道时,曾在南疆受了桃花瘴毒,蒙他无心中相助,屡次苦劝,方行弃恶归善,又给他引进东海三仙与许多前辈师长,由此化敌为友。论道行,他乃南疆剑仙中开山祖师,门人众多,非同小可。我们这一次与他成仇,岂不是从此多事,连累师长们操心么?”英琼道:“事已至此,说也无益。适才不见佛奴飞来,想必受伤沉重。它独留崇明岛,莫不又遇见别的妖人?我们快寻它去。”轻云道:“你休小觑佛奴,它已在白眉禅师座下听经多年,自从做了你的坐骑,多食灵药仙丹,更非昔比。近来我看它已不进肉食,想是脱毛换骨之期将到,故有这一场火劫。适才见它虽受重伤,仍能飞翔。依我看,它必能为自身打算,不会仍在崇明岛,我们走后,定已飞回峨眉了。”英琼终不放心,仍强着轻云、易静,绕道往崇明岛一行。

刚刚飞起空中,行了不远,忽见正西方一片祥光,疾如电驶,从斜刺里直飞过来。彩气缤纷,迥非习见,连易静也看不出是何家数,来势甚疾,不知是敌是友。方在猜疑,那祥光已经飞到。英琼见光霞围绕中,现出一个高大僧人,朝着自己把手一抬,便往下面山头上落去。不禁狂喜万分,顾不得再说话,跟着朝下飞落,敛遁光拜倒在地,抱着那僧人的双膝,泪如泉涌,兀自说不出一句话来。易静、轻云见英琼朝那僧人追去,忙也跟踪而下。轻云见了这般情状,已经猜出来人是谁,正要上前相见。忽听那僧人含笑说道:“琼儿,我随你白眉师祖已得了正果,早晚飞升极乐。便是你也得了仙传,异日光大师门,前路正远。我父女俱是出世之人,怎还这般情痴?我此次与你相见,原出意外,别久会稀,正该快聚两日,只管哭它则甚?”说时,轻云已上前跪下,口称伯父。一面又招呼易静,上前拜见道:“这便是琼妹妹的令尊李伯父。与家严为异姓兄弟,久共患难。现在白眉禅师门下。”易静早知不是常人,闻言愈发肃然起敬,忙即上前拜倒。

原来这僧人正是本书开头所说的李宁。二人上前拜见之后,英琼眼含清泪,哭问:“爹爹怎得到此?”李宁道:“我近来独在一处静养参修,本没想到能和你们相见。今早做完功课,心里忽然动了一动。出去一看,恰值恩师座下神雕飞来,衔着师父法旨,言说他老人家因念群仙重劫,再迟数纪飞升。适才接了你师父请柬,命我相代前往参与,就便解说红发老祖与你们结仇之事。并说今日是黑雕佛奴脱毛换体之际,现在崇明岛身受火劫,命我带了天地功德水,先去为它净身洗骨。到了崇明岛一看,你们追敌已经去远,黑雕早得白雕预告,成心犯此重劫,等我前去相救,并未走开。当时我带了佛奴,飞往离此百余里的依还岭上,替它剪毛洗身。赴会以前,准可换了毛羽复原。适才在山顶闲眺,运用慧目神光,查看你们归未,一会儿便见你们遁光似要往崇明岛飞去,知是寻找佛奴,特地追来相会。目前凝碧仙府长幼各派群仙已到了不少。你们的师长正用天一贞水点化神泥,抟炼新得那口仙剑。此剑乃达摩老祖遗宝,炼成以后,与紫郢、青索,堪称鼎足而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