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学

我表情淡漠,站在主席台上。

云朵苍白,仿佛迷离在天空之外。

冰冷的风刺骨地侵蚀着我的身体。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浑浊气息。

盲目地,汹涌地,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

我的思绪停滞在无边无际的空白与压抑中。

心口刺痛,那颗仿佛用玻璃拼凑成的单薄心脏正在一点一点碎开。

碎成沙粒。

碾成灰尘。

化为粉末。

幻灭成黑色的尘埃,渐渐消逝不再。

“米静因为勾结社会不良青年,在学校挑起打架斗殴事件,影响极其严重,为了同学们能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学校必须作出相应的处分,我知道大家的意见都很大,但是大家必须要理解,学校也是为你们好,如果你们有理智,就不应该跟着她自暴自弃。”

校长大声呵斥,极力平息台下的反对声,只是越来越嘈杂的声音,渐渐盖过了他自己的声音。

我仰起头,若无其事地看着远处象牙白的教学楼。

天开始暗下去了,深深浅浅的暗灰色云朵遮住了太阳。

整个天空仿佛被浸泡在暗淡的眼泪里。

风大了起来,怒吼着,咆哮着,肆无忌惮地放纵着自己。

我的裙角在风中飞扬,恍如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

“为人师表。”

“衣冠禽兽。”

台下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传遍偌大的校园,无比讽刺。

这些兄弟啊。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了。

仿佛隔着一层恍惚的水汽。

目光尽头,只有模糊的轮廓在无边延续。

心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将我整颗心脏剜出胸口,难以言语的剧痛侵袭了整个胸腔,刹那间,窒息般的难受。

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眉头轻皱。

教导主任气愤地伸出手,扯住我的胳膊。

“站没站相,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混,你是个学生,不是黑社会,这么堕落,居然还会有那么多头脑简单的学生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真是给学校丢脸!”

一时没有防备,我摔倒在地上,纯白的校服裙子上沾了些许泥土。

一个少年冲上台,照着教导主任就是一拳,他乌黑的发随着疾风飘动,如同梦境般遥不可及。

操场上开始骚动起来。

我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慌忙站起身抱住他:“霍怿杰,别这样,为了我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米静,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说你打架,只是为了阻止社会上那帮闲人来学校敲诈,如果不是你,他们还要逍遥多久!”

霍怿杰情绪激动,冷不防教导主任拿起一个不锈钢杯子砸下来。

鲜红的血自额头流下,沿着他的耳朵,顺着他的脖子,缓缓流淌。

白色的衣服瞬间绽开大朵血红的花团,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软了下来,慢慢地,在我怀里倒下。

我抱着他,几乎愣在原地。

仿佛有无数寒冷的冰刃狠狠插入心房。

痛得我几近晕厥。

教导主任还在挥舞着手臂怒斥霍怿杰,他的言语里带着谩骂和凌辱。

我冷冷地看着他,只是一个眼色,台下愤怒的学生便一拥而上。

现场一片混乱……

一个星期后,我转到了创宜学院,一起转过去的,还有不同学校的上百个兄弟。

我一直保持低调,在自己的世界里过着单纯如白纸的生活。

我渴望这样平静淡定的生活。

仿佛沐浴阳光的玉兰花,可以享受温和的阳光,呼吸新鲜的空气。

可是,我无法改变宿命。

许是刚来到创宜学院,了解我的人并不多,仍然有很多人以各种名义来试图接近我。

当我走在校园里,或在自习课默默看书的时候,总有无数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我身上。

人们对我说,别人都说你的清纯婉约是这所学校里最美丽的风景。

我冷笑。

呵,清纯婉约。这标准离我多么远。

了解我的人怎会不知道,我的沉默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厌倦而已。

我旁观这世俗喧嚣,平静无比。

当我的过去被宣扬开,不再有人敢刻意接近我。

别人开始远远遥望我,那种眼光好像看着高不可攀的公主。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头发长长烫成卷,漂染成淡淡的蓝,苏格兰风格的短裙,美丽而耀眼。

同班的安雅突然小声对我说:“那是季惟轩以前的女朋友,曾经的校花冷可儿,可是自从你被公认为新的校花后,季惟轩和冷可儿分手了,他说他要追到你,谜一般的公主,所以,米静,你可要小心呢。”

我眯起眼睛,细细思索,季惟轩,创宜学院的风云人物,听说是有着和王子一样无与伦比的贵族气质。

我知道的仅有这么多。

我低下头,若无其事。

“谁叫米静,站出来!”

冷可儿身后一位胖胖的女孩大声叫嚣着。

有人在看我,我依然低着头,无动于衷。

高跟鞋的声音慢慢逼近,在我身边戛然而止。

“你就是米静?也不怎么样嘛。”

我抬头看她,表情淡漠。

她愣住,沉默片刻,说:“我承认,你比我漂亮。”

随后声音陡然拔尖:“你们谁他妈给我说她长丑了。”

后面唯唯诺诺,不敢应承。

“有事吗。”我低下眼眸,漫不经心。

“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转到创宜。”冷可儿声音冰冷且凌厉。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我语气淡然。

“你不要嚣张,米静,我告诉你,你最好快点回到属于你的地方,这里不适合你,如果你一意孤行,别怪我不客气。”

食堂里一半的人都站了起来,盯着她。

我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轻声问:“你是想把我,还有我这么多兄弟一起赶出去吗?就凭你,你觉得有把握吗。”

冷可儿恨恨地看我,良久。

她眼神里的敌意让我感到身体有些冰冷。

我慵懒地眯起眼睛,淡淡道:“我来创宜,不是因为任何人,所以你还不配质问我,如果你想要我离开,大可用尽你的手段,不必和我废话。”

周围静得仿佛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人敢说话,包括冷可儿身边的所有人。

我接着说:“不过,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最好离我远点。”

冷可儿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米静,是我低估了你。但是你必须清楚,季惟轩是我的,这谁都无法改变。”

不等我开口,她已扬长而去。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有些停滞。

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我皱皱眉,将长发别在耳后,准备离开,有人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笔直漂亮的腿,挺拔着,仿佛氤氲着神话般的光华。

我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唇角带笑,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一瞬间仿佛温暖了我的心。

我怔住,时间有短暂的凝固。

他定定地望着我,面容宁静,眼睛琥珀般明亮,浅浅的笑容如生长在灿烂阳光下的金合欢,辉煌得不可一世,却又无比温柔。这温柔似曾相识,我直视他清澈的眼眸,想从中找到熟悉的来源,却只看到一片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无处探寻。

没有人说话,气氛悄然沉寂。

我低下头,若无其事从他身旁绕行。

“公主……”

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软软的,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

那是我的绰号,我以为换一个环境,应该没有太多人知道。

我停下脚步。

“你不问我是谁吗。”他的语气轻轻淡淡。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我叫季惟轩,你一定要记住,因为这个名字,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你以后的生命里。”

我愣住,随即又浅浅地笑了。

“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是公主,还敢对我大言不惭的男生,很好。不过对于你,我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那么聪明,总该知道,没有人敢保证什么,不是吗?”

季惟轩的声音平静,仿佛和煦的春风破了冰面,将肆虐的寒冷渐渐融化。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也同样直视我,眼眸澄澈,唇边一抹诡异的笑容,更让他美得惊心动魄。

恍惚间突然有记忆的碎片刺入脑海,又蓦地消逝无踪。

心口一阵莫名的痛。

我倒吸一口凉气,很久没有缓过神来。

“有没有时间和我谈谈。”

季惟轩的声音轻柔无比,像蜻蜓脆弱的翅膀,单薄得让人心碎。

他的眸中流淌着莹莹的华彩,迷惑着我的思绪。

我眯起眼,重新细细打量他。

他的神情安静,笑容淡然,目光里有浅浅的期待,一时间我竟无法将他和刚才那个骄傲的王子联系起来。

沉默了片刻,我说:“好吧,在哪儿谈?”

他带我去了教学楼后的树林。

空气清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映照出斑驳的阴影。草木的清香在空气中旋舞,整个世界全是遮天蔽日的浓绿。

我深吸一口气,心底沁满芳香。

季惟轩不说话,静静地看我,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星星一般闪烁。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米静,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气质高雅绝尘,仿佛真正的公主,可你又不同常人,究竟,你有着怎样的故事。”

季惟轩不像在问我,倒好像在自言自语。

以往的伤痛浮上心头,我蹙起眉。

“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吗,你认为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装作若无其事,目光淡淡飘向远处。

金色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遮挡住。

温暖而凉爽。